說完,他便起身欲推門而去。待手放到那門闩上時,卻又轉身皺眉回頭苦笑道:“看來今晚得要委屈楚楚姑娘一晚了,本來我的随從們都在外頭值夜的,但如今我聽不到他們的腳步聲,便知道附近隻怕還埋着其他人的眼線。不如------”。
他話音一轉,看向那榻上的小幾,便似随口道:“不如今夜,我們秉燭手語幾局,不知楚楚姑娘可願奉陪?”
眼前的情勢,其實不容她有絲毫選擇。更何況,此事從頭到尾便是因自己而起,柔嘉心下愧疚之餘,當下更隻有立即應道:“公子既然有此雅興,楚楚怎能不奉陪?隻是有一樣,楚楚要先言明在先,那就是,我棋藝粗陋,公子可不許見笑。”
西陵祤也終于有了一些笑意,搖頭作揖道:“哪裏,姑娘必是太過謙遜了。”
如此,柔嘉便立即揚聲喚了丫鬟取水進來煮茶。她則是随意在屏風上取了一件簇新的淺杏色罩衣,攏在身上之後,便坐在榻上,又取出黑油漆檀木棋盒,内中躺着兩盒棋子,一盒黑瑪瑙,一盒籽白玉。
兩盞酽茶各置于彼此手邊,紅漆梨花木的短腳小幾上,燈花偶爾噼啪爆裂作響,幾的最左側,放有一隻中央碎紋花觚,内折有剪碧蕉,花瓣淺綠、薄而瑩透,散發着若有若無的清幽香氣。
柔嘉與西陵祤便分坐于幾的中央,棋枰兩側,靜默之間,你來我往,不知不覺室内便隻剩下那黑白二子間或落于棋枰之上時發出的那種輕微脆響。
要說到棋藝,柔嘉小時候也時常站在母後身側,看她與容妃兩個對弈。而私底下,在自己寝宮中,母後也爲自己請了專門的司棋女官教導。因此,若說她對此一竅不通,顯然也是謙虛的說法。隻是西陵祤今晚明顯有相讓的痕迹,否則,何至于她幾次都露了怯,他卻故意視而不見,放她一馬?
柔嘉有些不解的偷偷看了一眼西陵祤,但見他神色肅然,甚至有些冷淡,她便也沒有開口相問。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棋枰上的對仗漸漸落入了長生劫的境地。黑白二方開始無限同形反複,倘若不尋出生死星位,或是互不相讓,最終便将永無休止地這般循環下去。
遲疑沉吟間,柔嘉便手執白子,停在半空許久不落,她整個人也仿佛入定,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自己眼下的這面黑白棋枰之上。
就在此時,對面的西陵祤悄悄的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