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婆子們魚貫退出門去,另換一隊小丫頭捧了食盒上廳裏來,走至每人身邊站定,齊齊揭開盒蓋,但見鳌腳俱全的一對整蟹卧在白盤之中,金黃豐腴,還帶着淡淡的菊花香氣。
原來這夜宴所用的生蟹在入屜前已用淡酒、姜蔥汁、椒鹽以及搗爛的菊葉汁泡了整整一夜。
又經大火蒸煮,連水中也加了生姜、紫蘇、桂皮等調味料。待及上桌,早是腥氣全無,花氣清幽了。
丫頭們将手中瓷盤擺在案上,又往杯裏斟入滾燙的玉壺冰酒。
柔嘉才剛已經随着着衆人一起喝了幾杯,此時面上微醺,剛要端起酒杯的時候,卻被西陵祤伸手攔住,勸道:“少喝些吧,你先吃點東西,這酒後勁可是很足的。”
柔嘉心中對他有謝意,于是淡淡一笑,掏出絲巾在面上輕輕按了一下沁出來的汗漬,回道:“是,多謝西陵公子。”
西陵祤亦不以爲意,隻道:“你我之間,何必如何生分?”
柔嘉聞言有些說不出的意味,她與西陵祤之間,應該算什麽?眸間一轉,聽得那簾後的箫聲又起,更和以曲笛、琵琶。人聲也益發明亮激越,唱的是一支相和歌平調曲,叫做《對酒引》:“當歌對玉酒,匡坐酌金罍,竹葉三清泛,蒲萄百味開。風移蘭氣入,月逐桂香來。獨有劉将阮,忘情寄羽杯。”。
歌聲便如号令,當下衆人齊聲相和,将歌又唱一遍,末了傾杯而飲。
歌聲停歇之後,攝政王蕭錦彥當先而動,執起銀鉗剪下一隻蟹腳。賓客們便也跟着舉腕起箸,甚而十指齊上。一時間,滿廳内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好不快活。
如此這般,酒過三巡之後,殿中諸人的神色皆懶散下來,一套套的舞樂,一遍遍的舉杯,一曲奏罷又是一曲,舞姬婆挲來去,飛揚旋轉的錦繡長裾溫軟的拂過紅氈,恢弘殿堂中似盛開一盞盞豐豔的花朵。
隻是柔嘉心中很是難過,她不敢看向上首的主位,也有些吃不慣這肥美的蟹膏,才堪堪食不知味的嘗了幾口,便覺得眼前有些眩暈。勉力定住心神之後,便低低的呻吟了一聲。扶住頭,西陵祤側目看過來,問道:“你可是喝多了?我看你臉色很紅?”
柔嘉點點頭,對他說道:“對不住西陵公子,我有些不勝酒力,想先行回去了。”
說完,她便勉力想要撐着站起來。不想,整個人卻控制不住一般的往西陵祤那邊傾倒了過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怎麽會這般的差,照說之前在明月樓的時候,她也能喝得一些酒水的,隻是偏生今日,這身子怎麽會有這般沉重?仿佛都不受自己控制一般的。
最後,總之是順勢傾倒在了西陵祤的懷中,被他堪堪抱住。兩人的衣帶拂倒了桌上的杯盞,哐當的聲音終于驚動了隔壁的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