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下的幾句話語,便被顧公子刻意壓低的聲音給化解了去。柔嘉隻看見,原本坐在上首的薛夫人臉上表情微微變了變,最後是笑着颔首道:“此事既然是你的面子,那我也不無不可的。”
因爲習慣了晚飯少食,以免存了積食在胃裏傷身,加之這樓裏又最是注重身段保養,所以姑娘們吃的并不多。柔嘉也是習慣了夜間清淡,所以每樣菜隻是淺嘗即止。
放下筷子,接過紫玉遞過來的茶水,正愁腸百結的想着自己的心事時,隻聽耳畔傳來一陣悠揚箫聲。
原來這夜薛夫人召集衆人消暑,明着是擺宴吃飯,暗地裏卻是慣用的伎倆,叫姑娘們各展所長,她需得考量一下各人平時的課業怎樣。
不過看着眼前群芳争豔的場面,柔嘉倒是想了一個主意出來,她斂眸低着頭,心中漸漸有了主意。
自然,這等場合,坐在主桌的花魁們無需參與,她們該做的,不過是擺出一副巧笑嫣然的态度,笑看這些下頭的人鬥個你死我活罷了。
而隔壁桌那頭,樓清風已然率先出席,婷婷立于亭旁美人靠邊,開始表演吹箫。
那聲氣果然不凡,先是輕緩,卻是縷縷氣韻,由淺入深,綿綿到底,在盛夏的夜裏聽來,竟然有一絲哀婉。
生于這樣的濁世,她們這些人,誰心裏不是有着一肚子血淚無處申訴呢?
這曲子倒合了她的心意,也頓時勾起了衆姑娘們的柔腸。
不過哀婉涼意隻是短短一段。
忽然間箫聲一轉,已換了旖旎的調子。仿佛是梅後佳人,步步錦繡,搖曳生姿。接着又有人盈盈起身,敲起檀闆相和而歌:“憶昔花間相見後,隻憑纖手,暗抛紅豆。人前不解,巧傳心事。别來依舊,辜負春晝。”
這是一支南曲,樓清風與翩翩二人演繹的簡直絕美無雙。
柔嘉坐在花影之中,聽翩翩姑娘又唱下片:“碧羅衣上蹙金繡,睹對對鴛鴦,空裛淚痕透。想韶顔非久,終是爲伊,隻恁偷瘦。”
歌聲和着箫聲,時而沉實,時而婉轉,越到後面越是似有若無,直浸入人心裏去。
一曲終了,衆人都喝起彩來。薛夫人喜的連忙招手,讓二人往自己跟前去。
隻見樓清風與翩翩一前一後,兩人一齊福身向薛氏與顧玉鳴行禮。而後,又與幾位花魁娘子見了禮。顧玉鳴倒是平常,與二位姑娘打過照面之後,又是低頭下去喝酒,也不知道說了什麽話,惹的薛氏撫掌而笑。
“就你能哄人!乖乖,我這樓裏哪個姑娘不是出挑的?不說萬裏挑一,最起碼也是千裏難逢一個的。偏你就能有這麽多說法,猴嘴忒貧了!罰酒罰酒!”
說罷,又叫樓清風與翩翩二人退下,接着讓其他姑娘表演才藝。
原是輪着選籌抽簽,到了柔嘉這一桌時,圓筒裏已經不剩下幾支竹簽子。衆人說笑着,手卻不慢,一會功夫,竹筒裏便隻剩下最後一支簽了。
最後一支簽,最後一個獻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