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留宿錦瑟軒,他幾近是一夜無眠。身側睡着溫香軟玉的美人,于他心中,卻本能的隻覺厭惡與憎恨,還有說不盡的防備。
曹氏本就是當初他爲向孝獻太皇太後投誠時所迎娶的正妃,對于這個女子,自洞房花燭夜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他便從她一雙勾勒的十分勾魂的眼眸中,讀出了深深的心機與利欲。
他不喜曹氏,更因她的出身,不欲讓其爲自己延綿子嗣。因此,他不擇手段,甚至每每同房之前,都要自備避子湯藥。
但成親三四年,曹氏也用自己的手段對他做出了回擊。她殘害他那些懷孕的姬妾,爲的便是告訴他,她若無所出,那麽,攝政王便會無所出。
此次曹氏意外有孕,他并無半分喜悅之情。然而今的一切都尚在他的掌控之中,因此,他便由着她去歡喜熱鬧,由着宮中那一道道賞賜的旨意以及禮單流水一般的進了攝政王府。
隻是,此時此刻,站在自己特令修建的沁水軒中,他卻不知道,偌大的攝政王府,有誰能撫慰自己的疲憊與傷懷?
除卻曹氏之外,他還有無數的美人姬妾。但沁水軒自建成便空置到如今,這些如花美人之中,他從未想到過,有何人能有資格入主其中,與自己攜手共賞這兒時的一片清荷美景?
思及此,攀在木欄之上的雙手竟然感到有些驚心的無力。内心裏更有一種無邊的空寂,這空寂随着那池中有些渾濁的漣漪漸漸泛開。
睜開眼,定定的凝視着身下那汪池水許久。觸不及防的,他卻從那一池漣漪中,窺見了一雙從未忘卻過的明眸。
是了,那一雙清澈純真的眼眸,是他生平所見過的最美最令人沉醉的眼眸。
當時的他,便在心中贊道,見之,令人忘憂。
那是三年前,三年前的他滿心戾氣怨憤,而她卻人如其名,純美善真。
同樣的出身,兩雙眼眸,卻清晰的描繪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人生。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生出了一種無可更改的妒忌。這妒忌撕扯着他驕傲而脆弱的心,讓他不顧一切的,隻想将她那滿身的高貴與驕傲統統踐踏在腳下,再将她壓在自己身下蹂躏折辱。不如此,無法消泯他心中那種瘋狂的恨意。
他用了三年的時間,讓她從雲端墜落。而他,卻成了那個可以掌控她生死榮辱的那個人。
這一切都是他想要的,都是他費盡了心機,才營造出來的。
他讓她卑賤的操持着繁重的苦工,卻不讓她能夠稱心如意的死去。他要教她學會屈服,屈服于他的權勢,哀求他,獻媚于他,如同其他的女人一樣,千方百計的取悅于他。
若她能做到如此,看在她那雙他無法忘卻的眼眸的份上,他想,他會允許她過上尊寵的生活的。
待到他君臨天下的那一刻,或者,他會覺得,在自己收服她的那一刻,那種極緻的愉悅,與此時的至高無上,也是近乎類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