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柔嘉,昨晚被押解到這裏來時,腳上連雙鞋子都不曾穿上,走了那麽遠的路,一腳的血泡,此時站久了,隻覺得火燒火燎似的灼痛。站了兩刻鍾,已經有些軟軟的眩暈。
到了馬姑姑跟前才知道,原來那早上過來四處查看的婆子竟然又是姓孫,柔嘉無奈的隻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跟姓孫的人有仇,不然怎麽三番幾次的,都是載到這孫家人的手裏?
這會功夫,馬姑姑訓誡完了兩人之後,自是忙着料理自己的正事去了。留下那孫婆子打着扇子坐在門旁吃茶,椅前靠了根扁毛竹家法棍。但見兩人之中有誰略彎一彎身子屈屈膝蓋,她抄起家法狠狠的就是一下,隻抽的人咬牙咧嘴。
盆裏的水涼了,立刻又換上熱的。這酷刑也不知道要捱到什麽時候,雲兒抽抽搭搭不住的哭,柔嘉卻咬住下唇,将所有的力氣都運到手肘上去,全力抵擋臂上的酸乏感。
直站到太陽爬起來老高,旁邊的雲兒終于“咕咚”一聲,連人帶水盆一塊摔在了地上,再也起不來。
孫婆子這才慢悠悠的起身,拿手裏的竹棍在雲兒身上揀要害處戳了戳,這才轉頭問柔嘉:“裝死也沒用!死了才輕省呢!我來問你們,可是知道錯了嗎?”
那雲兒倒在地上直哼哼,也巴不得這一刻,大聲哭喊:“是,雲兒知道錯了,雲兒再也不敢了!”
孫婆子嗯了一下,見旁邊柔嘉默不作聲,又來問她:“你呢?”。
柔嘉整個背都被汗水打濕了,聲音自然有些顫:“是她先打人,我不過還手罷了。”
孫婆子白她一眼:“誰跟你論理對錯了?在這個院兒裏,我說誰有錯,誰就有錯。”說着向旁邊的一個婆子打了一個眼色。
那婆子過來,接去了雲兒掉在地上的銅盆。雲兒滿臉汗水夾着淚水,也不敢去擦,乖乖走到孫婆子跟前。
孫婆子斜了她一眼,道:“再有下一次,看不抽出你的筋來!去,滾去河邊把才剛送來的馬桶都刷幹淨了,不刷完不許吃飯。”雲兒一疊聲應是,連忙出去了。
孫婆子這才回頭看着柔嘉,又問:“你想好了嗎?”。
柔嘉咬緊牙關,仍是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隻咬着那一句:“我沒錯。”
說着,到底眼眶裏淚光氤氲。
這回孫婆子着實惱了,正待發作,偏有人要取庫房裏的東西,拿着冊子來向她拿鑰匙。
打發了這一起,又有幾個婆子擡了竹簍去柴房挑火炭,也來請她的示下。
孫婆子不勝其煩,忙的分身無術之際,隻得對旁邊的一個婆子道:“她若認錯就來回我。不然,就讓她端到死爲止。”
說罷,一面領着幾個婆子去柴房不提。
後院的人聲像盆裏的滾水,從霧氣蒸騰到雲煙不興。竈間裏柔嘉仍倔強苦撐,奈何手裏的銅盆做不得假,隻是越來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