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聽了來人這話,有些吃力的睜開眼。她已經連續多日不曾進過一滴水米了,隻是仗着年輕還勉強有些生氣而已。此時便是用力睜開眼,終究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
昏暗的夜色裏,隻瞧見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悉悉索索的,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有些詭異。
柔嘉問道:“你是誰?怎知我的身份?我……”。
“公主,奴婢隻是昔日秦宮一個卑賤的宮人罷了,便是說了名字,您也想不起來的。隻要公主能受了奴婢這份心意,也就不枉奴婢這般擔了風險爲您送水送糧了……”。
“謝謝你的一番好意,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活下去了。活着太難,太難太難……”。柔嘉的聲音幹澀無力,既輕又飄,仿佛下一刻就要湮滅于自己的哽咽聲中一般。
“公主,奴婢從前在宮中時也曾因爲一時糊塗犯下了錯,被罰了三十刑杖。當時挨打的時候,也以爲自己必定是活不下去了。可後來皇後娘娘仁慈,她派了醫女來給受罰的奴婢們上藥,并且留下一句話,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若父母還在,身爲兒女又豈能不恪守孝道?如此這般死了,又對得起誰?奴婢這才想明白,生死不過是自己一念之間,但活着,卻遠遠比死去要難千倍萬倍。父母生養我們一遭,這份恩情我們無以爲報,唯有好好活着,才是最大的孝道。”
柔嘉聽完這番話,心中百味陳雜。她自是知道,當初母後之所以在最終時刻改變了主意,不過還是因爲舍不得她死在這般的花季年華罷了。而父皇,戰死沙場的父皇,他留下的那道令後妃殉節的旨意中,也無獨有偶的将自己放在了最後……
想起十幾年來,父母對自己無微不至的尊寵與呵護,溫熱的淚水再度氤氲在模糊的眼眶中,柔嘉吃力的咬着牙,控制自己不發出更大 的聲音來驚醒那些睡熟的人。
淌了一會淚之後才開口道:“那……你相信我母後她……失貞變節的傳言嗎?”
在來中京的路上,便是最最低等的宮人,也聽到了關于淩後成爲東晉大将軍寵妾的傳言。這些傳言一刀刀的淩遲着柔嘉的心,以至于後來她每日裏除了吃飯喝水之外,幾乎都不曾張嘴說過話。
“奴婢不信……皇後娘娘在奴婢心目中,永遠都是那個仁慈美麗的一國之母。公主,您身爲她的女兒,更不應該相信這樣的謠言的。”
“是啊,都是謠言,都是謠言……我自是一個字都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