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蕭錦彥看了半響,腦子裏浮現出來的,卻依稀是另外一個人的臉龐。那樣的一雙明眸,裏頭溢滿了天真的歡快與清澈。那笑容如此明媚和煦,其中的暖意甚至令他禁不住生出妒忌。
隻見了一眼,他便再也無法忘卻。
隻是,看遍了女席,并不見她的身影。他便知道,這樣的場合,她也許是并不想露面吧?畢竟,她不想遠嫁的去處,已經有人自願代替她去了。想來,此時的她定然是笑得天真而驕傲,隻以爲上天真是處處厚待她,所以賜她事事如願?
蕭錦彥放下手裏的金樽,凝神看着不遠處旋轉在猩紅色地毯上翩翩起舞的身影怔怔出神。
半響,才見他終于啓齒,輕慢有力。
“柔嘉。”
他薄薄的唇中幾乎沒有熱力的吐出這兩個字,眼底深處似兩簇火苗在燃燒。旋即,唇角微微上揚,露出鮮見的一個微笑,詭異而意味深長。
而宴過大半,他起身随宮人去偏殿更衣,也想就近出去透透氣,呼吸一口殿外清新的夜風。
不想,卻在瓊華殿不遠的淩月台看見了她的身影。
想來她隻是順道路過而已,身上此刻是端莊的素白短襦長裙,半臂外挽着雪绡紗。這樣的裝束,放在宮廷之中,應該是十分肅穆清靜的穿着。
可是就是這一身白衣勝雪,徐徐走在往那淩月台而去的台階上,也似昙花吐露,隻一瞬的風華便已然絕代。
淩月台在瓊華殿的後面,見她往那邊而去,蕭錦彥才想起來,今夜原是十五。南齊與北秦的女子,都有在月圓之夜對月禱告的舊俗。
難怪,這夜外頭的月色這般的好,皎潔如同新雪。
而他心念一動,便讓身邊的内侍退下,自己就近從花叢中抄了一條小道,趕在了她的前面。
風挾着花草暖香迎面撲來,吹得人衣袂飄然。他隐身在一處假山石旁,見到宮人提了燈籠走在前面替她照着腳下,朦胧的一提暈黃燈光,綽約看見那鞋尖上繡的蝴蝶,蝶翅上綴有細小的銀珠,款步行來時微有鈴聲,零星的雜草枯枝在腳下發出細微的聲音。
傅柔嘉正是準備登台望月禱告,不曾想長階轉角卻斜剌裏走出一個身影,像突然襲來的猛獸般的突兀。
她一驚之下步子微滑,身邊的侍女連忙攙住她,揚聲問:”是誰?
蕭錦彥挾着一抹淡笑,回道:“齊國三皇子,蕭錦彥。”
狹路相逢,避無可避,眼見那身影從暗處轉到燈火前,填金刺繡薄羅長袍,刺的人眼底一陣疼痛,隔得再遠仍覺得如針芒在背。黑暗裏颀長的身影,如芝蘭玉樹般臨風而立。
不得已,傅柔嘉隻得上前道:“原來是殿下在此。”
蕭錦彥不意她居然肯落落大方的相見,想起初見時那個眼神,便笑道:“公主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這句話暗含無盡嘲諷與挪揄,傅柔嘉與身邊的侍女都聽得十分明白。隻是淩後當日再三囑咐過,若再見此人,絕不能有絲毫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