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則新聞專題在鄉裏引起的轟動顯而易見,雖然新聞播出時掌握了一定的尺度,對重要人物的畫面和談話都進行了處理,也沒有指名道姓地說那個毆打村民暴力執法的鄉計生幹部就是張揚,可鄉政府每個人看張揚的眼光都變得有些異樣,其中夾雜着一種共同的神情,在張揚的理解就是——這厮要倒黴了。
王博雄雖然也有些生氣,可是比起紅旗小學失火事件,這件事隻不過是一件小事,說到底電視新聞指向的目标并不是他們整個鄉黨委鄉政府,而是鄉計生辦,再說白了就是指向張揚,雖然張揚惹上麻煩是因爲鄉裏,可他的麻煩隻能他自己解決。
王博雄歎了一口氣道:“小張啊,你怎麽這麽不小心?組織上讓你去接待電視台工作人員是對你的信任,可是你沒有順利的完成這個任務啊!”
王博雄的語氣讓張揚有些惱火,如果不是爲了幫你們擦屁股,老子至于惹到這個麻煩嗎?張大官人現今的涵養已經有了很大提高,雖然生氣可并沒有表露在臉上。
王博雄還是從小張主任的眼神中意識到他的不悅,想起張揚身後的李長宇,王博雄還是要留幾分情面的,他故作深沉的抽出一支香煙,如果在過去張揚肯定會主動給他點上,不過現在張大官人既然心裏有了看法,也就仍然坐在沙發上沒有搭理這厮。
王博雄停頓了一下,看到小張主任沒有主動獻火的意思,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讪讪的拉開抽屜,摸出一盒火柴,嗤!地一聲點燃,室内的氣氛因爲沉默就顯得有些冷清。
王博雄用力抽吸了一口香煙,主動打破了沉默:“這件事最好盡快處理,剛才我和電視台采編室的老同學通了一個話,說周六還會播出新聞專題的第二部分……”他停頓了一下道:“聽說第二部分的内容對我們更加不利,涉及到更多的内幕。”因爲感覺到了小張主任的不爽,王博雄特地用上了我們這個字眼,雖然隻是一個微妙的改變,卻讓張大官人感受到了他的誠意,以及誠意背後對自己的忌憚。
張揚點了點頭:“王書記請放心,我不會讓電視台播出這第二部分的!”
王博雄歎了口氣道:“縣電視台台長邢濟民,這個人很不好搞。”
張揚淡然笑道:“這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王博雄看了張揚一眼,真切感受到了眼前年輕人身上的張狂,他善意的提醒道:“我說他難搞并不是說他古闆耿直,而是說這個人很會利用手裏的資源創造财富。”他把手裏早已準備好的批條遞給張揚:“去電視台,需要一些活動經費,我剛剛打過電話,讓财務準備了。”
沖着王博雄的這句話,張揚對他剛才的不悅頓時一掃而光,人家王書記這才叫會做事,張揚明白着呢,這可不是向自己現好,人家那是看在自己身後李書記的面子上。
“謝謝王書記!”
王博雄笑了起來:“說什麽客氣話,如果不是爲了鄉裏的工作你也不會惹上這個麻煩,呵呵,小張啊,盡快去吧,讓派出所相關人員陪你跑一趟,一定要把這件事處理好。”
王博雄這次一共給張揚批了兩萬塊的活動經費,這是爲了以防萬一,電視台台長邢濟民是春陽縣各鄉鎮出了名的頭疼人物,他手下的這幫記者沒事就到鄉下挖掘新聞素材,專題新聞播出的時候往往會巧妙的分成兩部分,先播出的是縮減版和溫柔版,也就是馬賽克加隐匿真實姓名版,然後留有一定的時間段,這段時間是留給被曝光者的,假如對方能夠充分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大可利用這段時間來做工作。
邢濟民是個高人,這樣的台階式曝光還有兩個好處,一是對方如果有強硬的後台,他得罪不起的,一定會利用這段時間讓他知道,他會毫不猶豫的撤下新聞曝光的第二部分,二是,對方沒有強硬的後台,但是及時送來了錢,無論任何時代任何社會都有封口費的說法,隻要有了封口費,一樣可以把這第二部分曝光撤下來,假如新聞曝光的主角既沒有後台又沒有封口費,那麽就對不起了,我們邢台長一定會秉公執法,公事公辦。一個縣電視台台長敢這樣做是需要頂着不少壓力的,他之所以敢這樣做,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的姐夫是縣長楊守義。
和張揚一起前往春陽的是派出所副所長杜宇峰,他們的準備還是相當充分的,帶上了那天下清河村村民圍攻張揚的全部卷宗,這就是證據,杜宇峰雖然身在黑山子鄉,可是對縣裏的一些情況還是很清楚的,路上就已經将邢濟民的爲人做事方法告訴了張揚,擺在張揚面前的解決方法有兩個,一是動用李長宇的影響力,隻要縣委書記李長宇給邢濟民打一個電話,估計邢濟民一定會買賬,還有一個方法就是把封口費乖乖送上去,這兩個方法對張揚來說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做到,可是張大官人從來都是個不服輸的脾氣,假如自己這麽做了豈不是等于向人家認輸?再說了,李長宇雖然有把柄握在自己手裏,可是人家已經幫了自己不少,自己動不動就打着人家的旗号去做事,人家不嫌煩,自己還嫌丢人呢。
杜宇峰并不清楚張揚和李長宇之間的關系,也不知道王書記已經批下來了兩萬塊活動經費,所以還是很爲這位小兄弟擔心的,他在縣裏也沒有什麽人脈,否則何至于到現在還窩在黑山子鄉當一個小警察?
反倒是張揚仍然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最近他對駕駛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前兩天已經跟着杜宇峰學會了起步停車,才駛出盤山公路就忙不疊的從杜宇峰手裏搶過方向盤,連續兩次熄火之後總算開着這輛小面包歪歪斜斜上了路,不得不承認這厮對駕駛還是有些天分的,開了十多公裏已經像模像樣了,快到縣城收費站的時候才把方向盤還給杜宇峰:“杜哥,上次你說幫我弄駕照那事兒别忘了。”
杜宇峰笑了起來:“成,我老同學在育才駕校當校長,明天我就去找他。”
兩人就在春陽電視台對面的明珠賓館住下,這明珠賓館和人民公園毗鄰,環境優雅,是春陽縣唯一的準三星級賓館,說是準三星,那是因爲還沒有正式挂上星級,雖然如此在普通老百姓的心中已經是豪華的存在。
杜宇峰原本對入住這樣的地方是持有反對态度的,可張揚一說是鄉裏撥了活動經費,杜宇峰馬上變得坦然起來,既然是公派出差,就沒必要太委屈自個兒。
張揚不習慣和他人同住,索性開了兩個房間,說實話,這厮心裏存的事兒還真不少,害怕晚上一個不小心當夢話說了出來。
杜宇峰也不習慣和别人同住,因爲這厮打呼噜太響,除了他老婆,别人很少能夠承受。
入住之後杜宇峰就和他育才駕校的同學取得了聯系,那位老同學聽說辦駕照的事情,一口應承了下來,并邀請杜宇峰晚上去他那兒喝酒聊天,杜宇峰讓張揚一起過去,張揚卻搖了搖頭,他這次來春陽的主要任務是解決電視台的那件事,而不是喝酒,張大官人對事情的輕重緩急分得還是很清楚的,不過辦這件事杜宇峰有些不方便出面,兩人商量了一下,幹脆還是分頭行動,杜宇峰去拜會他的老同學,順便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途徑可以解決這件事,張揚則留在這裏和電視台方面試着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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