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這麽認真地看過他了,不同于初遇時驚爲天人的陌生和暴戾,他此刻,精雕玉琢的眉間滿是倦意,熟睡的臉上像孩子一樣溫良無害,微微嘟起的紅唇仿佛有一絲委屈,但又十分滿足……讓她心軟綿綿的,怎麽樣也移不開眼睛。
她情不自禁地把臉挨過去,輕輕地吻了吻他光潔的皮膚,直至他紮人的胡渣,刺痛了她豐盈的紅唇,她才停下來,慢悠悠地含上了他的唇,輕輕地磨蹭,感受他溫熱的呼吸。
剛歡愛過,她也很累,可是奈何睡不着,隻想就這麽看着他,将他刻進腦海裏,再也不會忘掉。
突然,她想起了什麽,輕手輕腳地從他懷裏爬出來,艱難地把七零八落的衣服套上身,扶着龐大的腰身,蹲下去穿好鞋子,然後悄無聲息地開門出去。
直接門縫關上,再無光線進來,郁洛軒才慵懶地睜開雙眼,強壯有力的手臂當枕頭,把頭靠在上面,嘴角流露了一絲滿足的笑意。
此時,吳恩帆開門進來,他似乎在隔壁等了很久,時機也拿捏的十分恰當。
看着病床上深情怡然的郁洛軒,吳恩帆鄙視地問道:“你這樣真的好嗎?”
“你确定她會看都嗎?”郁洛軒白了他一眼,繼續躺在床上當病貓,他這次是決定要死裝到底了,因爲這樣,才有肉吃。
剛剛陳雨悅還主動吻他了,如果不是要裝睡,他真忍不住翻身将她再狠狠地吃一頓。不過,爲了接下來的幸福,他還是克制住了。
“哼,我倒是希望她看不到,要不然就真的進了你的圈套了。遇上你,也不知道是她的幸還是不幸,唉……”吳恩帆搖頭晃腦地歎息,感歎世事無常……
再說陳雨悅,她從病房出來,直奔吳恩帆的辦公室,從打開的窗戶确認了裏面無人,可是,門已經上了鎖,現在是午餐時間,想必是去食堂用餐了。
正好,陳雨悅打開窗,輕易便躍了進去,幸好這個落地窗戶夠大,能讓她這樣大肚婆進去。傻乎乎的她,根本不知道是别人故意給她留出來的。
很久以後,她才發現,無論什麽時候,自己在郁洛軒面前,都像一個白癡,被騙得一無所有,卻依舊甘心情願。
陳雨悅拿起辦公桌上最新的病曆表,隻是翻開第一張,上面寫着便是郁洛軒的名字,男,二十八歲,病症是第三次吐血昏迷,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目前輸血功能在衰竭,預測存活率5%,最多一年時間,便會死亡。能尋找到的替換心髒匹配率爲 %,手術成功率10%……
病曆重重地掉到了地上,陳雨悅早已呆住了。
嘭!!
潔淨的瓷磚地闆,揚起了一陣悶響,驚醒了失神落魄的陳雨悅,她不敢置信地撿起來,翻開來,抱着僥幸的心裏,看了又看,一字一句,反複看了無數遍。
可,上面清晰寫着的赫然是,郁洛軒的名字。
耳邊回響着吳恩帆的話:我現在也不敢确認是怎麽回事,可能是心髒問題……
小悅,洛軒他……
他不讓我告訴你,别問了行嗎?
什麽時候也别忘了,你是個孕婦……
我一定會治好他的,這個蠢貨……
她該早就發現了,吳恩帆很多次面對她欲言又止的時候,她就應該猜到他有話要和她說了,可是她并沒有放在心上,因爲那個男人,他一直很健康,他強壯有力,他堅不可摧,他無人能敵……
他怎麽會生病呢,還是這麽嚴重的病?
陳雨悅捂着嘴巴,臉色蒼白如紙,心頭陣陣顫抖,一個踉跄,她站不住地往後倒了下去。
“小悅……”正好開門進來的吳恩帆,飛一樣沖了進來,接住了她,艾瑪,吓死了。
吳恩帆闆起臉,氣憤地罵道:“陳雨悅,你怎麽在這裏?你是孕婦,你不知道嗎?剛剛這一摔,有什麽後果,你想過沒有?”
“還有,誰讓你進來的,誰讓你翻我的東西的,有還有沒有禮貌了?哎呀,瘋了,真是瘋了……我這輩子這麽就攤上郁洛軒和你這樣的人。”将她扶到沙發上,他才撿起地上的病曆本,開口就罵。
陳雨悅什麽都沒說,雙手緊握成拳頭,咬着紅唇,像個破裂的瓷娃娃。
“吳恩帆,你還要瞞我到什麽時候?”她不知道該氣還是該哭,她此刻很想站起來,給他兩拳,好解心頭隻恨。
吳恩帆轉過身去,洋裝整理資料,根本不敢直視她蒼白痛楚的臉蛋。
良久,他才歎口氣道:“告訴你又能怎麽樣,改變得了什麽嗎?我一個醫生都無能爲力,何況是你?都說了,你好好養胎,别的就不用管了,這也是他的願望。其實關鍵還是在于你,如果你能好好地和他在一起,或許會有奇迹,即使最後真的沒辦法把他治好,至少你還能陪着他,到最後……”
“别說了,我不要聽,我不要……”陳雨悅捂着頭,淚流滿臉,最後,最後什麽呀?她不要他死的,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死的。
吳恩帆小心翼翼地勸解道:“其實,我想說的是,你能不能先不要走,我怕你一走,他一刻就活不下去了。我一輩子,就這麽一個兄弟,我看不得他痛不欲生,他是真的愛你,還有你們的孩子……盡管,他之前有過錯,但……”
陳雨悅拼命地搖頭,斯歇底裏地喊道:“啊……我不要聽,我不要……你不要說了。他不會死的,不會……”
說着,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卻抵擋不住四周鋪天蓋地而來的暈眩,再次暈倒了過去。
這一次,穿着病服的郁洛軒快速飛奔過來,将昏迷過去的她緊緊接着,抱進懷中,一面擔心地叫喚:“小悅,醒醒,醒醒……”
“你聽到了?現在滿意了?你倆就使勁折騰吧,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安甯下來。”吳恩帆抓狂地攤開手,指着裏面的病床,讓他把人放到上面,拿了氧氣罩過來,幫她順氣。
“恩帆,謝謝!”看着爲他們倆人忙碌不止的吳恩帆,郁洛軒低聲道了一句謝謝,無論以後會怎麽樣,他都不會忘記這份兄弟情義。
吳恩帆擺擺手,說道:“得了吧,快出去,煩。對了,她月份大了,不能再受刺激,有什麽事,等她生産後再說。”
“嗯。”郁洛軒點點頭,走出去,不打擾他給她做檢查。
其實,剛剛在外面看到她哭成了淚人,他很心疼很自責,可是,這是唯一一個能讓她留下來的辦法了,希望她以後知道了真相,不會怪他。
僅此一次,以後再也不會了,不會再欺騙她了。
陳雨悅醒來的時候,病房裏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得隻能聽到針水滴落的聲音,她盯着天花闆,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暈過去之前的一幕,清晰地占進了她的腦袋。
郁洛軒病了,很嚴重的病,過不久他就會死去。他還這麽年輕,他這麽優秀,這麽強大,怎麽會死呢?怎麽能死呢?
本來她以爲,離開,不過是分隔兩地,永不相見而已,至少他們還是活着的,但現在他會死,在她離開不久就會死去。
那她活着還有什麽意思?連個念想也沒有了,不是嗎?或者他們到了陰間,就忘卻了這一世所有的愛恨情仇,重新轉世爲人,在同一個時空,再次相遇相識,然後相戀相愛。
能這樣,也很好!
可是,若他們兩個都走了,那寶寶該怎麽辦?寶寶……
陳雨悅撫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片溫柔和不舍。
他們一家,爲什麽這麽辛苦?怎麽樣都無辦法走在一起,爲什麽?想着想着,陳雨悅又默默地流起了眼淚,一邊抹着淚,卻怎麽也止不住。
郁洛軒推門進來,就看到她這個表情。
“小悅,别哭了。對不起……”這句對不起,隻有他明白指的是什麽。
但明顯,陳雨悅曲解了,她以爲他的對不起說的是,隐瞞他的病情。
“軒,我好難過哦,你怎麽能這樣?”陳雨悅撲到他懷裏,哭得撕心裂肺,她記起昨晚那個血淋淋的夢,那個車禍,原來預示着他要死了。
郁洛軒忘情地吻着她眼角的淚,安慰道:“不難過,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長命百歲了。真的,相信我,嗯?”
“你這個騙子,騙子……”陳雨悅無力地捶着他的胸口,失聲啞言。
郁洛軒怕再這樣下去,哭壞了身體,撅着眉頭開口勸道:“别哭了,你肚子裏還有寶寶呢,一會哭壞了,怎麽辦。乖,别哭了,我們一會就回家,明天帶你去香港玩,好嗎?”
“嗯……”果然,一提到寶寶,陳雨悅就真的止住了眼淚,聽話地點點頭。
郁洛軒得意地吻了吻她的額頭,趁機道:“等你把寶寶生下來,我們一家人就出國旅遊,你想去哪,我都帶你去。不過,首先,我們得結婚,我們現在就去領證,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