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那些個人沒有看到她和江楚夜,因爲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個賣牛肉的攤位上,皺眉、冷笑,不時交頭接耳。
賣牛肉的是一個年輕的漢子,旁邊石頭上坐着個不停抹淚的婦人,懷裏抱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漢子一邊收錢割肉,一邊低低地訓斥婦人,“你這娘們嚎甚?不過是一頭牛罷了,明年日子好過了,再買一頭就是,再說這牛殺也殺了,你再哭還能活過來不成?”
那婦人不說話,隻是嘤嘤地哭,抱着的孩子歪着小腦袋看她,不時拿胖乎乎的小手在她的臉上沾過,再咿咿呀呀上幾聲。
漢子歎着氣,臉上卻挂着苦笑,招呼那些買肉的人上來。
眉娘很好奇,若是在災年,爲了活命或許會把牛殺了來賣肉,可眼看災年就要過去,也不差一頭牛的嚼用,但凡能過上日子的人家都不會再殺牛來賣,等到了明年這牛就是耕地不可缺少的主力。
尤其是看那婦人對于殺牛賣肉明顯是舍不得,漢子雖然嘴上埋怨婦人,也看得出是迫不得已,不知是什麽難事會讓他們做出這樣的決定。
不過,别人的事眉娘也不想去管,幾年的災難,人心都冷漠了,若是往常見到這樣的情況,至少也會有熱心的人來問問是怎樣的,可那些人隻是淡漠地交錢買肉,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眉娘自然也不願意做這個出頭鳥。
然而,眉娘不想引人注目,不代表别人就都是安生的,正當眉娘想要轉身就走,順便避開那麽極品的一家,就見雲老二擠進買肉的人群粗嘎着嗓子開口道:“馮東子,你他娘的别給臉不要臉,二老爺看上你家的牛是你的造化,你把牛偷着殺了算哪門子事?你也不去打聽打聽,二老爺可是墉王的人,你敢違抗二老爺的命令是嫌命長了,還是在城裏住夠了?”
眉娘一聽眼眉就豎了起來,事情很明顯,她家是不想認雲老二這家的極品親戚,可人家雲老二一家不在乎,不管你認不認,人家已經認定他們和墉王是攀上關系了。
而且,如今眉娘家在新墉城也是大大的名人,城裏最紅火的酒樓就是雲家的,和墉王府的關系親近是誰都看得出來的,就憑着這點,不管他們認不認雲老二一家,在别人眼裏他們都是雲家的親戚,都是惹不得的。
顯然,這段時間裏雲老二沒少借着她家的名頭在外面胡來,光是看他們那一身身的光鮮就知道,而且一個個都吃得紅光滿面的。
要知道就在一個月前,他們都面黃肌瘦的跟讨飯的差不多,這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圓潤成這樣,說日子過得不好誰信啊。
眉娘倒不想走了,她要看看這家人到底想要玩什麽花樣,恃強淩弱的惡霸、還是胡攪蠻纏的無賴,眉娘真是期待呢。
馮東子一聽雙眼赤紅,“雲老二,你也别太嚣張,墉王那樣英明的人絕不會爲你這種人撐腰。”
雲老二嘎嘎地笑:“你還别不信,俺大哥、俺三弟都是墉王保護的貴人,在墉城除了墉王之外就數俺們雲家人最大,你若是想要小命,乖乖地把牛肉留下快滾,俺就不去告訴墉王你對俺不敬,若不然,别怨俺不念鄰裏之情,這就把你抓去交給墉王處置。”
馮東子氣的直抖,旁邊抱孩子的婦人也過來,拉着馮東子哭的泣不成聲,“東子……牛……給他們,俺們惹不起。”
馮東子滿臉漲紅,手在割肉刀旁邊繞來繞去,就是下不了決心似的。
雲老二也怕他會突然發難,跳開老遠,旁邊那些買肉的也怕受到牽連散開,倒是把眉娘和江楚夜給現了出來,好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在那邊,沒人注意到這兩人。
眉娘拉着江楚夜走到一處沒注意的地方,她已經氣的不行,這雲老二一家越來越不像話了,現在竟然打着她家的名号在外面強取豪奪,若是再不加以懲治将來不定還得給她家帶來怎樣的麻煩。
再看那個馮東子,明顯是氣不過啊,可就是顧忌太多不敢真對雲老二幾人動刀子。
不過,他不敢動刀子,不代表不能助他一道。
眉娘嘿嘿冷笑,雲老二那種人若是能安分守己她倒也不介意養着他們,可像他們這樣人到哪兒就禍害到哪兒的,眉娘就很讨厭了。
偏偏礙于他也姓雲讓爹娘大伯他們多方顧忌,這樣的人與其留下來讓自己煩心,不如解決算了,就算馮東子不能真把雲老二殺了,吓吓他也好。
大不了再趁機讓墉王把這一家人都趕出墉城。
想完之後,趁身旁無人注意,眉娘從空間裏放出一隻猴子,與獅子那樣的猛獸比起來,身材小又不顯眼的猴子不失爲一個助力。
而且,這些猴子都很聽她的命令,比那些馴出來的還要明白她的心意。
眉娘指着馮東子和雲老二這邊簡單交待過後,将猴子放出去,就見那猴子跳跳竄竄地竄到了馮東子身邊,趁人不注意跳起來照着馮東子就撞了下,眉娘趁機虎着嗓子喊道:“殺人啦!”
原本還猶豫着動手還是不動手的馮東子,神經已經繃到最緊,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刀條件反射地拿了起來,身前身後地揮了起來,而眉娘那嗓子‘殺人啦’更是讓緊盯着他看的雲老二一驚,見馮東子拿起刀吓的就想跑,在他身後那些同來的人也都跟着一塊跑了起來。
邊跑邊喊:“馮東子殺人了,救命啊!”
馮東子本就對雲老二恨之入骨,聽雲老二這群人這麽喊,他眼睛都紅了,想着:反正今日之事也不能善了,不如就真把他們殺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還賺一個。
于是,提着割肉刀在後面就追。
雲老二家那些人别看一個個尖酸刻薄,倒都不是什麽大小姐闊太太,跑起來還是滿快的,而且,邊跑邊分散,馮東子追到最後,隻能認準一個人追了。
而被他緊追不舍的正是雲老二。
雲老二邊跑邊喊,想着城裏的守衛能過來救他,偏偏那些人往日也對他多有不滿,好好的一個墉城就出了他家這麽一窩的臭魚,偏偏他們和墉王的客人是親戚,就算真做的太過,他們也不好動手。
而且,這一家人相當的不會做人,那真是鐵公雞,平時沒少給他們惹事不說,還都沒有眼力見地一根毛都沒拔過,對這家人心裏都挺有氣。
雖然不會明着去找雲老二一家麻煩,在有些時候還得出面維護,但這維護的速度和力度就要看心情了,隻要不鬧得太大,他們真想看雲老二一家吃些虧。
就像此時雲老二被馮東子追的像喪家之犬一樣,那些守衛都藏在暗處偷偷地樂,心裏還在給馮東子打氣,最好能在雲老二身上砍上幾刀子。
雲老二在新墉城作威作福一個多月,憑借着雲家和墉王的關系,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敢跟他動刀子的,早吓的魂都要飛了,若不是他從前常年在鄉下生活身體夠結實,哪跑得過年輕氣壯的馮東子?
既是這樣,他還是頭都不敢回地跑着。
終于,跑到最後,跑進一條死胡同,看着前面不是太高,卻絕對不是他能跳過去的高度,雲老二絕望了。
回身盯着緊逼過來舉着刀子的馮東子,雲老二很沒骨氣地跪了,“東子,東子爺,東子祖宗,求你饒過俺這一次吧,俺再也不敢了。”
馮東子舉着刀恨不得一刀把雲老二給劈了,可偏偏老實巴交的漢子真沒殺人的膽子,能憑着口氣把雲老二趕到絕地也是一時的氣憤,如今見雲老二這樣,他的恨還在,可氣消了一些,主要是想到家裏的女人和剛出生不久的孩子。
他如果真一怒之下把雲老二殺了,就得給他償命啊。
爲了一個土都埋了多半截的老家夥把自己搭進去值不值得不說,他真沒了那娘倆可怎麽活啊?
馮東子這麽一猶豫,雲老二的眼珠就轉了起來,他也看出馮東子不敢真殺人,他不敢真殺人,雲老二就不怕了,隻要先把他穩住了,等他安全了再回頭收拾馮東子一家的法子多了。
雖然他也看出墉王的那些人挺看不上他們一家人,可好歹他們是姓雲的,老太太還住在他們家裏,隻要老太太一天在他們這裏,老大和老三就不能真扔下他們不管。
憑墉王對老大、老三那家人的态度,想要整治馮東子還不就是一句話?
好話又說了一籮筐,馮東子的神色越來越緩和,卻始終下不了決心是殺還是放了,手上的刀倒是放了下來。
卻不想,雲老二趁機向前一撲,抓着他手上的刀與他扭打起來。
雲老二雖然上了些年歲,力氣還真有一把子,加上這段時間吃得好,力氣比每日喝粥的馮東子大了不少,幾下就把馮東子手上的刀給搶了下來,并把馮東子給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