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眉娘提出别的要求他或許還要遲疑下是否辦得到,讓他彈唱一曲,這種即能體現他的才情,又很風雅之事,他哪會拒絕?在他看來這回雨二小姐已經飛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趁着夜色黑暗,溫揚由空間拿出一架古琴,盤腿坐在地上,将古琴放于腿面,白玉般的指尖劃過琴弦,試試音,之後高山流水般的琴聲徒然響起,在靜的夜裏傳出很遠很遠。
絲弦之聲入耳,眉娘幹脆拿了壺涼茶,又配了兩樣茶點,坐在椅子裏邊聽琴聲邊吃吃喝喝,一邊還要想怎麽把他打發走,或是拖延時間,好不煩悶。
聽着聽着睡意來了,眉娘頭一點一點的直犯困。
溫揚一曲終了,隻等預料中的掌聲和驚歎,等了半晌,當激情轉爲平靜也沒等到想像中的贊賞,溫揚忍不住叫了聲,“蘭兮……”
眉娘聽叫‘啊’了聲,擦了把嘴角的茶點渣,“季公子彈完了?”
溫揚嘴角抽抽,有些不悅地‘嗯’了聲,心想:難道我彈的是催眠曲嗎?
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啊,可花癡一樣的雨二小姐會抵擋得住他的魅力嗎?
眉娘吧嗒吧嗒嘴,“彈的不錯,若能一展歌喉更好不過,不如,季公子,唱個曲聽聽。”
溫揚挑挑眉,強壓下心頭的火氣,心裏有兩個小人在鬥争,一個說:我溫揚才情卓絕,風度不群,憑什麽要坐在這裏爲個花癡女彈琴唱曲?
另一個說:忍了吧,誰讓雨家比你有錢呢?若想奪權用錢的地方還很多,爲了更加輝煌的明天就當小小地犧牲好了。
溫揚深呼吸、再深呼吸……笑道:“既然蘭兮想聽,子昂莫敢不從,不知蘭兮想聽什麽?子昂就爲你一展歌喉又有何難。”
雖然外面很黑,服用過洗髓丹後,眉娘幾乎可以做到在夜晚視如白晝,把溫揚的面部表情看的一清二楚,見溫揚最後忍下,心裏偷着樂,想着若是再拖上一段時間天就亮了,明個兒早起她就搬家,絕對不讓溫揚找到,大不了換個身份就了,這人實在是比蒼蠅還煩人。
不過,聽什麽好呢?她來到這個時代之後,一直接觸的都是飯都吃不飽的村民,像彈琴唱曲這種事還真沒接觸過,也不知道這個時代裏有什麽好聽的曲,可又不能讓溫揚覺得堂堂雨二小姐連首曲子都不知道。
最後,眉娘突然想到白天在南苑涼亭裏坐着時,聽到河面上有架小舟裏傳出的歌聲,雖隻聽清一句,曲調倒是很輕快的,于是道:“小女子今日在南苑偶聽到一首曲子,卻隻記得一句,不知季公子會唱否。”
溫揚笑道:“蘭兮隻管把那句道出,子昂不敢說對詞曲爛熟于胸,不會唱的卻也不多。”
眉娘唱不出曲娘的嬌聲百轉,隻能把那句詞念出來,“情話綿綿柔似水,心兒盈盈逐浪高……季公子可會唱?”
溫揚一聽臉直接就黑了,雨二小姐這是何意?讓他唱這種豔曲,難道真把他當成出來賣藝的了?雖然這曲吧,是他教給南苑的歌姬唱的,可他自恃身份,豈能唱出這等曲子?
其實眉娘真不是故意消遣溫揚,若是讓她說個現代歌曲什麽的,她張嘴就來,可古曲她真沒研究過,就聽了這一首,還就聽清這麽兩句。
見溫揚半天無聲,眉娘隻當他不會唱這首,想着反正是要拖時間,随便讓他唱個得了,就聽溫揚咬牙切齒地道:“蘭兮,請恕子昂才疏學淺,此曲……不會唱。”
眉娘想:不會唱就不會唱呗,幹嘛像要吃人似的。
正想說讓他随便唱唱,就聽院外有人進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夾雜着有人說話的聲音:“聽着是從二小姐房間那邊傳來的琴聲,是不是二小姐睡不着覺彈琴呢?”
“亂說,我就沒聽過二小姐彈琴,可别是哪來的登徒浪子趁大爺不在家想要行孟浪之事吧?”
“别争了,去看看不就曉得了,要我說,咱們雨家财大勢大,是要防着那些意圖不正之人,你說大爺和小姐咋就不讓下人靠的太近呢?”
“有錢人的心思哪是你我能猜得透的?還是趕緊過去看看吧,别是有壞人來打小姐主意。”
“對對,快去看看吧。”
眉娘松了口氣,又怕自家的護衛過來被溫揚再趕盡殺絕,趕忙裝着急切道:“季公子,你快走吧,我家的護院來了,到時可别誤傷了季公子。”
溫揚眼看就要得手,偏偏被護院過來打擾了,他也是打聽到雨二小姐性格古怪,不喜下人打擾,平日獨住在後院,護院和婢女都打發的遠遠的才會趁夜過來。
原想着憑他這般模樣、這般才情幾句話就能把雨二小姐拿下,誰想雨二小姐非要聽什麽曲,這回好了把前院的護院給召來了。
你說你平日都不彈琴的人非要附庸什麽風雅啊,溫揚無奈,可又不能對雨家的護院大開殺戒,不然以後在雨二小姐面前的形象就無法挽回了,反正來日方長,先離開又如何,難不成雨二小姐還能丢了不成。
溫揚走了,眉娘長長地籲了口氣,額頭上都是汗啊,心想明日一早就搬家,今後雨二小姐蘭兮就人間蒸發了。
當然,那些護院過來找了一圈沒看出什麽不對,當是小姐半夜練琴,隻在窗外問了聲,便退下了。
眉娘卻沒了睡意,滿腦子都是溫揚的目的,若說他認出自己是眉娘,她還真不信,不然也不會說自己叫季子昂。
可既然不知道還要趁夜來探香閨,不會沒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想來雨二小姐的模樣也不足以讓溫揚神魂颠倒,那就隻能是看中了雨家的财勢。
雖然被溫揚再次盯上讓眉娘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可這也不失爲一個接近溫揚的機會,江楚夜一直盯着溫揚許久也沒找到下手的機會,她很想助江楚夜一臂之力。
這樣一想,她就不再想着人間蒸發的事,可到底要怎樣才能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又不會讓溫揚對她生疑呢?
想了一夜,眉娘倒是堅定了接近溫揚的決心,雖然溫揚這人陰險狡詐,心狠手辣,可表面的功夫還是要做的,就算真對雨二小姐有想法,也不會光天化日之下用強,隻要她身邊一直有人跟着,不給溫揚下手的機會就是了。
剛好也可趁着溫揚夜闖雨府這件事,給自己增加幾個跟班,不過,這跟班可就不能随便選了,一定要是功夫高強,又信得過的人。
眉娘嘿嘿地笑着,怪隻怪溫揚太貪心不足了。
第二日一早,雲軒回府,聽下人說起眉娘奇怪的琴聲,自家妹子他哪會不知道,從小在村子裏長大,别說是彈琴,音律分不分得清都兩說,屋子也沒回就奔眉娘這邊來了。
眉娘一見雲軒回來把貼身婢女打發下去,也沒隐瞞就把昨日溫揚半夜來過的事一說,雲軒當下決定馬上搬家,就算這是個接近溫揚的好機會,可他也不想把妹子搭進去。
反正如今的雲軒在京城明裏暗裏還真買下幾座府,無論搬到哪裏都不是問題。
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溫揚會不會派人盯上‘雨’府,不過,要避開溫揚的眼線也不是難事,眉娘的易容術雖然會的不多,一般人也不易發覺。
可眉娘說什麽也不同意,把自己的想法和雲軒一說,雲軒那是堅決地不同意,雖然除掉溫揚是必須的,他卻不肯讓妹妹涉險,哪怕妹妹非常自信也是不行,他做爲哥哥,一定要把所有的危險都擋在傷害不到妹妹的地方。
眉娘勸了半天,雲軒就是鐵了心讓眉娘馬上搬家。
眉娘也知道說不動雲軒,隻能盼着江楚夜會支持她的決定,隻要師父同意了,當徒弟的也就不敢反對,可江楚夜已經一天多沒見人了,也不知那邊進展如何。
兄妹倆誰也說不動誰,都在想主意,蘇煥曦帶着蘇煥宇登門了。
蘇煥宇這次沒帶他那隻大羊羔,一身月白衣的他和一身暗紅的蘇煥曦站在一起,相似的模樣、不同的氣質,出了門絕對會讓人看的移不開眼,就是眉娘都覺得太養眼了。
雲軒并沒有把溫揚的事同兩人說,以他看來雖然溫揚很危險,可這事關妹妹的閨譽,大半夜被男人闖進院子,雖然隔着窗子也好說不好聽,除了江楚夜他誰都不信,更何況這兄弟倆他都不是很熟,隻能算是見過幾面。
而且,生在那樣的家庭,父子、兄弟都可以算計,能信得過的人實在太少了。
不過,這兄弟倆不愧是在王府那樣的環境裏長大的,該有的眼力還是有的,從兄妹倆較着勁的表情看出一些端倪,蘇煥曦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地問了。
眉娘剛想說,被雲軒給制止了,蘇煥曦見雲軒顯然是不信任他,心裏有些不快,卻也不好再問,低着頭生悶氣。
可眉娘和雲軒心裏不痛快的結果就是整座府裏都彌漫着低氣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