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之——
樓下的房間裏一陣悉悉索索,老闆和老闆娘衣衫淩亂地走了出來。黑臉老闆拱了拱手說:“不敢當,不敢當,什麽前輩後輩,大家同爲風流種子……”
“咳咳……”老闆娘狠狠揪了黑臉老闆的後腰一下,把他的話都憋了回去。她眉開眼笑地看着薩摩辛說:“這位公子,你不是要進京趕考嗎?怎麽念的全是這種詩?我看你身邊也沒帶個服侍的丫頭,就不怕累着?”
老闆娘的眼神似乎會放電,電得薩摩辛有些吃不消,他臉上一紅,低着頭說:“不敢勞煩大嬸……”
“噗!”
齊思遠再次狂笑出聲,這個薩摩辛的吐槽水平也太高了,開口就是一句“大嬸”。他甚至能想象得出老闆娘黑鍋底一樣的臉色,那一定非常精彩。
老闆娘果然惱羞成怒,但又不忍心對薩摩辛口出惡言。像薩摩辛這般英俊而又博學的年輕人,平日裏可不多見,盡管有些不解風情,但這不正顯出了他的憨直可愛?
不過老闆娘能忍薩摩辛,可忍不得齊思遠。聽見齊思遠在房間裏放肆的嘲笑,老闆娘掐起了腰尖聲道:“哪個天殺的混蛋敢嘲笑老娘?不想住店了趁早滾出去吃風喝煙!”
藍小蝶聽到齊思遠被人辱罵,眉頭一皺,撈過衣服穿上就要出門理論。齊思遠輕笑着搖了搖頭,阻止了她的動作。地字号房的東方針也聽見了老闆娘的話,他轟隆一聲把房門打了個粉碎,沉着臉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混賬!”東方針怒聲道,“你這個騷婆娘好不知死,竟敢辱罵我家公子?”
“我就是罵了你待怎地!”老闆娘怒不可遏地說:“不止罵你們,我還要趕你們走呢!快從我的店裏滾出去,還有你這個莽漢,賠我的門錢!莫以爲有些蠻力就能在金刀鎮亂來,你可知道這裏是誰的地盤?”
齊思遠算是開了眼界,打開門做生意,竟然能牛氣到這個份上。擰着勁兒把客人趕走,有間客棧的老闆娘真是蠍子粑粑獨一份兒。難不成這裏面有些什麽隐秘?不然怎麽解釋一對普通的夫妻會有這樣大的脾氣?
眼看東方針勃然大怒,擡手就要甩出飛針把老闆娘紮成篩子,齊思遠急忙動念掐了個法訣。寂滅之光一陣躁動,東方針立刻有所感應,他收回了手中的銀針,冷冷地說:“我倒真想知道,金刀鎮是誰的地盤?誰給了你這麽大的膽子辱罵我家公子?”
老闆娘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猶自得意洋洋地說:“太上純陽宗知道嗎?十大仙宗之首,正道修真的領袖!太上純陽宗的宗主太上真人是這家店的名譽店主,他吃了老娘的幹股,自然要照顧老娘的生意。你們誰敢在這裏搗亂,我隻需點起一根信香,太上真人馬上就會趕到,到時候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闆娘信誓旦旦的模樣不似作僞,不過她說的話讓齊思遠啼笑皆非。太上真人,堂堂太上純陽宗的宗主,已經渡過七次天劫的仙道大宗師,會是這樣一家破爛客棧的名譽店主?
東方針得了齊思遠的暗示,不屑地說:“你蒙誰呢?太上真人怎麽會搭理你這樣的飛蟲蝼蟻?便是修真界的絕頂天才,也不見得能有幾個人入得了太上真人的法眼,他憑什麽罩着你?”
老闆娘一副“就知道你不信”的樣子,高傲地說:“那自然是因爲太上真人欠我人情!修仙的人最看重因果,他欠了老娘人情,不還的話心中不安,境界就會停滞不前。所以他巴不得老娘點燃信香召喚他過來呢,你不信就試試,包你死的很快樂!”
老闆娘的話讓齊思遠心中一動,因果之說雖然飄渺,但的确有不少的修士堅信不疑。關于因果,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的門道,老闆娘的樣子看上去懂得不少,難道她并不是在撒謊?
寂滅之光再次躁動,東方針心領神會,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說:“不知太上真人欠了你什麽人情?莫不是你胡吹大氣?人家堂堂仙道宗師,用得着你甚麽?”
老闆娘指着身後的黑臉老闆說:“老娘自然幫不上太上真人什麽忙,可是我們當家的卻幫過他一個大忙。當家的有個本家兄弟因病去世,留下一個半歲的娃和一個體弱多病的媳婦兒。那個弟妹傷心過度,沒扛幾天也入了土,當家的可憐那半歲的娃,就把他抱回來養着。養到三歲上,忽然太上真人騰雲駕霧而來,說當家的抱來的娃娃是天根,天生地養,是修道的天才!”
“什麽?天根?”
老闆娘一句話,讓客棧裏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不止齊思遠驚訝出聲,就連天字一号房的秀才薩摩辛也面色大變。
“不錯,就是天根!”老闆娘故作神秘地說,“天根傳說是天地靈根轉世成人,身上蘊含着天大的秘密!”
聽到老闆娘的話,齊思遠皺了皺眉頭,忽然手中法訣一變。東方針暗地裏得了指令,大喝一聲:“胡說八道!什麽天根地根,你去死!”
銀針再現,無數青芒籠罩了老闆娘,充滿了一往無前的慘烈。
正說得好好的,誰也沒料到東方針突然翻臉,這一招銀針大陣出手便是全力,中針的人除了被紮成篩子,還能有什麽好下場?
老闆娘充滿皺紋的臉因爲極度的驚恐而展開了,倒是顯得年輕了許多。她的嘴巴張的老大,眼珠子都凸了起來。
“叮……”
一陣密集的脆響,聽起來仿佛隻有一聲,但事實上乃是無數個聲音在極短的時間内響起。随着這陣密集的響聲,無數銀針像下雨一樣落到了地上。
風騷的老闆娘跟前,多出了一個人來,他面前蕩漾起一層水幕,看似柔弱,實際上卻比金剛還硬。東方針的銀針大陣迎頭撞上了這層水幕,無數銀針便跌落在地,更加佐證了這一點。
無聲無息出現在老闆娘面前,爲她擋下銀針的人,是思明城的薩摩辛。
“閣下好狠的心腸,”薩摩辛皺着眉頭說,“一言不合就要人性命,你是仗了誰的勢?”
東方針臉色鐵青,雙手摸在針囊上卻始終不敢動彈。薩摩辛給了他一種無形的壓力,這壓力讓他有種生死盡在敵手的感覺。他不敢動,怕動了就會死。
薩摩辛見東方針認了慫,就轉過身來安慰道:“二位莫怕,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人膽敢行兇?”
老闆和老闆娘二人哆哆嗦嗦的對視了一眼,興許是害怕過度,兩人誰也沒有開口。
“哈哈哈……”這時齊思遠大笑着從房間裏走了出來說,“你這個酸秀才,昏天黑地的連個星星都沒有,哪來的光天化日?”
薩摩辛對齊思遠拱了拱手說:“這位兄台,隻要心中有光,何處不是青天?”
齊思遠曬笑一聲道:“有點意思,我看你不像是個真秀才,倒像是個假和尚,還會打機鋒呢。你到底是什麽人?”
薩摩辛也笑了笑說:“光明教薩摩辛,見過道友。”
“怎麽這麽快就承認了?”齊思遠驚訝地說,“我以爲你會繼續隐瞞下去。”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在道友面前薩摩辛無須隐瞞。”薩摩辛真誠地說。
“你有這麽實在?”齊思遠疑惑地問道。
“就是這麽實在,”薩摩辛點了點頭說,“光明教要讓聖火燃遍世間,教中兄弟個個都是這樣至情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