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土著配合默契，顯然經常對付野牛。趕走牛群後，他們朝那頭落單的公牛逼近，幾個男人擲出手裏的長矛，但故意不扔中，隻迫使公牛改變方向，跑向土著們希望它去的地方。
驚慌失措的公牛全然不管不顧，它的祖祖輩輩都生活于此，它深知兩腳獸有多麽可怕！它撒丫子狂奔，慌不擇路，一頭沖進了沼澤地裏！
等它反應過來，爲時已晚，更大的驚恐将它籠罩，它的四肢陷入粘稠的泥沼之中，它強壯的身軀正在慢慢下陷。
它本能地奮力掙紮，然而越是掙紮，下陷得越快！
直至大半個身軀沒入沼澤，沼澤上浮出一顆憨裏憨氣的牛頭和高高聳起的背脊。
它觸底了。這隻是一塊淺沼澤，隻有一米多深。
勇敢的牛牛松一口氣，但下一刻，它的心再度惶恐起來。
那群可怕的兩腳獸出現在它的視線裏，手裏攥着成捆的繩子，臉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嘴裏發出叽裏咕噜的叫聲。
一切都在本地土著的計劃之中。
在很久很久以前，當他們的祖先第一次發現誤入沼澤地并受困于此的野牛時，祖先們無不感謝大自然的饋贈，然後享用了一頓免費的午餐。
其中有一個名叫“阿土”的獵人，他的名字一直流傳至今，因爲正是他想到了可以利用這片沼澤捕獵野獸！
這真是個天才的主意！徹底改變了他們的生活！
自那以後，他們便在這一帶定居下來，祖先們吃完那頭牛，将它的頭顱保存了下來，供奉在部落裏，感謝它的指引。
土著們将繩子套在公牛的角上，纏了一圈又一圈。
公牛早已筋疲力盡，就算還有力氣，如今陷在沼澤裏，也是動彈不得，隻能發出幾聲不甘的哞叫。
一衆土著齊心協力，将公牛一點一點拽出沼澤，旁邊站着幾個手持尖銳長矛的獵人，以防公牛暴起傷人。
通常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不管是何種野獸，陷入沼澤後都會本能地掙紮，直至耗盡最後一絲體力，被拉出來後連站立都困難，更别說逞兇鬥狠了。
土著們将筋疲力竭的公牛放倒，用繩子綁住它的四肢。
這時，放風的獵人忽然大喊出聲：“有人！有人來了！不是我們部落的！”
衆人立刻抄起武器，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能看見一團黑影正在靠近，距離還很遠，看不清面容。
爲首的牛娃一臉警惕，卻不慌張，很冷靜地說：“可能是大魚部落的人，每年的這個時候，他們總會派人來和我們交換東西。”
立刻有人質疑：“大魚部落怎麽會從那個方向過來？”
“人很多！大魚部落從沒有一次來過這麽多人！”
越來越多的疑點被指出，衆人握住武器的手也越來越用力，緊張的氣氛悄然彌漫。
牛娃也覺得事有蹊跷，吩咐道：“阿澤，你回去一趟！多叫些人來！”
……
張天就這麽光明正大地帶着一衆獵人走向那群本地土著，敵寡我衆，還有林郁坐鎮，再玩陰招屬實沒必要。
他是抱着善意來的，是爲了同本地土著建立友好的關系而來，理應堂堂正正。
【信仰值：1786】
【你消耗100點信仰值，使用神術通靈。】
【請選擇一個族群（人或動物），可掌握該族群的交流方式。】
【你選擇牛頭部落。】
【你習得了平原語。】
【信仰值：1686】
隔着大概有五六十米的距離，這個距離已經足夠他看清對方的面孔，對方自然也能看清他們的。
敵意驟然提升。
“站住！”
一聲大喝，土著們盡皆擺出攻擊的架式。
張天停下腳步，扯開嗓子喊道：“我們沒有惡意！我們來是爲了進行友好的交流，不是爲了搶地盤！”
牛娃和他的同伴們面面相觑。
這群闖入他們地盤的不速之客個個都是生面孔，牛娃的第一反應是那群從北方來的野人。
他去年就聽說了這個消息，有一群野人正在大河東邊流竄，人數衆多，他以爲是那群野人流竄到西邊來了。
然而對方會說他們的語言，而且說得相當流利，顯然也是長期生活在這一帶的人。
這就很奇怪了，大河西邊的部落雖然比較分散，但一向團結，彼此常有聯系，怎麽突然冒出一群陌生的家夥？
牛娃是個耿直男孩，心裏這麽想，嘴上便如實說：“我沒見過你們！”
張天大聲回複：“我們住在山的另一邊，很少到山的這邊來，你們應該也很少到山的另一邊去，沒見過我們很正常！但我知道你們，你們是牛頭部落的獵人，對吧？”
聽對方叫出自家部落的名字，牛娃心中的疑慮又消除一分。
“你們是哪個部落的？”
“我們是由好幾個部落結盟而成的天空氏族。”
“天空氏族……沒聽說過！”
“以前沒聽說過，現在知道也不遲。我們受到天空的指引，來這裏找你們，果然找到了！”張天信口開河，反正他的族人聽不懂，随便他怎麽編故事。
牛娃不明所以，大聲問：“找我們做什麽？”
“我們想要交換你們的牛！活着的牛！”
這群土著很善于捕牛，換作張天來，不會比他們做得更好。
與其冒着風險在對方的地盤捕獵，不如直接同牛頭部落交換。
他們可用于交換的東西太多了，陶器、麻衣這些族人已經習以爲常的東西，在這群土著眼裏想必是十分新奇的貨物，說不定隻需花費很小的代價，就能換到他心心念念的野牛。
牛娃大喊：“活着的牛非常珍貴！你們拿什麽東西來換？”
“用我們帶來的東西，或許我們應該靠得更近一些，這樣你們才能看清楚！”
對方沒有立即回答，似乎在讨論。
過了一會兒，傳來回複：“你們派幾個人慢慢走過來！”
張天感知到對方的敵意有所下降，答應下來，把大緻情況告訴族人，然後帶上虎頭、松針、谷等六個獵人朝土著們走去，留下林郁和大部隊在後方掠陣。
離得近了，牛娃才發覺對方的穿着和他們截然不同。
獵人們從不穿色彩鮮豔的麻布衣服，他們要麽穿淺綠色，要麽穿土褐色，以免狩獵時暴露目标。
之前沒仔細看，牛娃還以爲對方和自己一樣穿的是樹葉或藤條，沒想到竟然是正兒八經的衣服，卻不是用獸皮縫制的，如今的天氣也不适合穿獸皮衣服，悶得要死！
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縫制的，輕飄飄的衣擺随着他們的腳步晃蕩，看起來非常輕薄舒适。
牛娃打量對方的時候，張天也正觀察他。
準确地說，是觀察他手中的武器。
所有人都手持長矛，但隻有包括牛娃在内少數幾個人的長矛與衆不同——長矛的刃部并非用普通的燧石打制而成，用的是一種黑色的表面光滑的石頭，看起來像是某種天然玻璃。
黑曜石？
張天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被草原人視爲聖物的黑曜石。
随即想到這一帶沒有火山，沒有熔岩，哪來的黑曜石呢？
“我是天空氏族的祭司天。”
張天自報家門，平原語中存在祭司一詞，說明生活在這一帶的部落，不說全部，至少其中一些肯定擁有祭司。
“我叫牛娃。東西呢？”
牛娃發現對方身上除了武器、彎彎扭扭的木頭和裝滿細小樹枝的背簍外，再無他物。若是想用奇形怪狀的木頭換他們的牛，那是絕無可能的。
“用我們身上穿的這種衣服。”
張天遞給虎頭一個眼色，虎頭心領神會，立刻脫下衣服，交到牛娃手裏。
他們這次是輕裝上陣，隻帶了武器、食物和必要的工具，張天自然不會拿弓箭去交換，所以隻能脫衣服了。
這是緩兵之計，先破冰，開啓正常的交流和對話，至于交換，可以慢慢談，不必急于這一時。
牛娃沒想到對方這麽狂野，竟然當場脫衣服給他，既傻眼又難掩嫌棄之色。
不過，在對方将衣服交到他手上的那個瞬間，他臉上的嫌棄立刻被驚訝取代。
好薄啊！比他身上披的樹葉還要輕薄！
牛娃仔細研究了一番，發現這衣服是用很細很細的線密密編織而成，這是何等的手藝！這麽細的線也是他平生僅見！
他忍不住發出驚歎。
他的同伴見狀，也都搶着要看，一看之下便愛不釋手。
虎頭看着自己汗臭的衣服被這群土著當作寶貝一樣傳看，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你們爲什麽不把牛直接殺掉呢？活捉多麻煩？”張天試探。
牛娃不答反問：“那你們又爲什麽想要活牛？”
還挺機靈……
套話失敗，張天自然也不會主動透露信息，他擡頭仰望天空，用很嚴肅的口吻說：“一切都是天空的指引。是天空讓我們這麽做的。”
牛娃皺起眉頭，從碰面開始，這家夥就一直在說什麽“天空的指引”，一次兩次還可以無視，說得多了，牛娃不禁有些納悶，下意識仰望天空。
“天空？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張天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刻搬出有關天空、星星、祖先的那套說辭，許久沒有忽悠人了，還是這麽熟練。
這下不僅牛娃，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他們的神情卻和張天預想的不同，有驚訝，但更多的是古怪。
“所有人死後都會變成星星？包括我們的族人？”
“當然！”
“可是……”
牛娃看了眼他的同伴，遲疑着問：“爲什麽星星落下來後變成了石頭呢？”
張天愣了下，腦海裏靈光一閃，目光從牛娃的臉上移向他手裏的長矛，随後又回到他臉上。
他知道這種類似黑曜石的材料從何而來了。
玻璃隕石。
人類對玻璃隕石的利用可追溯到幾萬年以前，從史前遺址的發掘與考古中發現，早在遠古時期，原始先民就用這些玻璃隕石制作成鋒利的切削器、飾物甚至護身符。
就像牛娃說的那樣，星星落下來後也不過是塊石頭罷了，而石頭，是原始先民制作工具最主要的材料。
張天萬料不到，他這套屢試不爽的說辭，竟然在牛頭人這裏碰了壁！
他心念直轉，表面上仍然不動聲色，問：“你說的是流星吧？”
“對。”
“你們部落怎麽處置犯了重大錯誤的人？比如那個人殺了同族的人。”
牛娃不明白對方爲何突然有此一問，但還是如實回答：“處死或者放逐。”
張天順着牛娃的話說：“星星也是一樣。犯了錯的星星也會受到懲罰，如果錯誤十分嚴重，就會被處死或者放逐。星星一旦被處死，就會變成石頭，至于被放逐的星星……”
“就是流星！”牛娃接得很快。
牛頭部落的人都恍然大悟。
“正是。”張天露出笑容，“你們想不想見識一下天空的力量？”
“會發生什麽事？”
“天空的力量無窮無盡，任何事情都能做到！如果你們想見識一下，我可以讓這片草地在幾個呼吸之間變成樹林！”
牛娃和他的同伴相視而笑，臉上寫滿不信。
張天不再多言，回頭喊道：“林！”
在現身之前，他和林郁就商量好了要露一手，說得再多，都不如施展一次神迹來得震撼。
林郁徐徐走來，沿途播下樹種，在樹種落地的同時，催動青石的力量。
她的手法相當隐秘，在牛娃等人眼中，隻見那個又高又瘦的女人每踏出一步，身後便有無數嫩芽破土而出，飛速成長！
當她走到衆人面前，身後遼闊的草甸已變成一片茂密的樹林！
哂笑瞬間凝固在臉上，所有人都吓傻了，嘴巴張成“O”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無論他們揉多少次眼睛，甩多少次腦袋，那片樹林都真實存在于面前，他們能夠清楚地聽到暖風拂過樹冠的沙沙聲響！
牛娃隻覺得雙腿發軟，幾欲跪拜叩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