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賤老實了，其他猴兒也都老實了。
大塊頭的武力值遠超尋常的猴兒，這一點毋庸置疑，按猕猴一族的規矩，力量越大，地位越高，大塊頭理應得到尊重。
但仍然有不少猴兒感到納悶，向猴王提出質疑，畢竟大塊頭怎麽看也不像是一隻猕猴，他沒有長長的尾巴，不會樹上飛，習慣用兩條腿走路，外形也更像是人類……如果大塊頭不是猕猴，這次決鬥還算數嗎？
猴兒們也不敢說大塊頭一定不是猕猴，在衆猴之王出現前，它們也不知道猿猴還可以長到如此巨大，某些猕猴的長相比較别緻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大塊頭的表現确實符合猕猴一族的規矩，挑不出絲毫毛病。
大壯也有些淩亂了，它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如果隻是一場尋常的決鬥，它壓根不會在意，猴民之間打架鬥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大塊頭展現出來的實力過于強悍，這讓大壯感受到了威脅，它感覺自己的王位岌岌可危。
按猕猴一族的規矩，老猴王一旦落敗，新猴王不僅會霸占老猴王的三宮六院，還會除掉它年幼的孩子。
大壯絕不允許自己失敗，可它又不知道要怎麽赢，它抓耳撓腮好一陣，認爲問題的關鍵在于，要弄清楚大塊頭到底是不是一隻猕猴，有沒有資格向自己發起決鬥。
它想起了前幾日去拜見衆猴之王時，衆猴之王的肩上也坐着一個和大塊頭一樣的人猴。
這件事或許隻有衆猴之王知道……
張天倒沒想這麽多，他發起決鬥隻是單純地殺雞，不，殺猴儆猴，圖個清靜。
他正向嗚嗚等底層猴民詢問昨夜不同尋常的地震。
猴兒們表示，這樣的情況已經連着發生了好幾晚。
它們也感到納悶，這片森林以前也發生過地震，範圍通常都很大，森林裏的動物都有感，近些天的地震，附近的葉猴一族卻完全沒有感覺，似乎隻在猕猴一族的領地發生。
衆猴當然不可能知曉原因，但它們确信這是一個不詳的征兆，預示着即将有大事發生，無不猴心惶惶。
張天不以爲然，他并未察覺到任何潛在的危險，不管大地在抽什麽風，肯定不是沖他來的，也不會造成危害。
不過，他了解猕猴一族，平時天不怕地不怕慣了，這時候卻憂心忡忡，或許它們的确察覺到了某些事。
他細究下去，發覺自己高估這群猴子了。
它們什麽也沒有察覺到，甚至連昨晚的地震也不是它們察覺到的，而是從森林裏的“情報網絡”聽來的。
猕猴的感官确實要比人類敏銳，但強得有限，真正擁有見微知著的能力，能夠在危險來臨之前發出預警的，是某些鳥類和小型哺乳類動物。
常年樹上飛的猕猴和在枝頭築巢的鳥類也算是鄰居了，說來也是稀奇，這群混世魔王連老虎都不放在眼裏，對待鄰居倒還算友善，從不去鳥巢附近搗亂。
猴兒們不懂鳥語，隻是常年生活在森林裏，世世代代與鳥爲鄰，早已學會從它們的叫聲中分辨某些特定的信息。
與鄰爲善的态度也爲它們帶來了切實的好處，鳥類的預警使猕猴一族能夠及時發現毒蛇的蹤迹，避開危險。
而最近，鳥兒無時無刻不在發出預警，由此可知，森林裏必定正在發生一些可怕的事。
張天豎起耳朵仔細傾聽了會兒，鳥兒的鳴啭時遠時近，時高時低，聲音一如既往地清亮悅耳，他也一如既往地無法從中獲知任何信息。
很顯然，猴兒們擁有的這項技能并不包含在“猿猴的交流方式”中。
也就是說，如果想收聽這張覆蓋在森林裏的“情報網”，他至少要學一門鳥語。
截至此刻，信仰值已經漲至1877，100點信仰值倒是花得起。
不過，好鋼要花在刀刃上，首先排除小語種，其次，像啄木鳥、森莺、鹪鹩、斑鸠之類的僅在森林裏活動的鳥類，學習它們的交流方式也并非上策。
應優先選擇種群數量龐大、分布範圍廣的鳥類，以後離開森林了還能繼續發揮作用。
張天琢磨片刻，很快便想到一種符合條件的鳥類：燕雀！
燕雀是适應性最強的鳥類之一，無論是闊葉林、針葉林、農田還是曠野，到處都能看見它們的身影，而且這種小型鳥兒非常容易馴化，隻要肯花時間調教，燕雀就會成爲溫順聽話的寵物。
張天以前在野外救過一隻受傷的燕雀，還帶回家養了一段時間，因此對這種鳥兒有所了解。
神術通靈無法口頭指定對象，必須本尊在場才行，他前往樹林各處尋找燕雀的蹤迹。
“嗚！嗚！”
嗚嗚攀上大哥的肩頭，詢問他在找什麽。
張天隻告訴它在找鳥，沒具體說是哪種鳥，也沒法具體說，因爲在猴兒們的認知裏，所有鳥都是一個鳥樣，它們從未細分過。
有了！
他停住腳步，目光落到前方不遠處的落葉堆上。
那是一隻雄性的蒼頭燕雀，頭頸戴灰帽，胸腹披橙衣，色彩明豔，十分靓麗。它正在地面上跳躍着行走，東啄啄，西瞧瞧，尋找食物。
蒼頭燕雀對于天氣的變化非常敏感，在陽光明媚的日子，它鳴叫的旋律聽起來就像斷斷續續的詩歌，一旦天氣變得惡劣，它就發出簡單敷衍的“哔哔”聲，因此徒步者都将這種燕雀譽爲天氣預報員。
【信仰值：1877】
【你使用神術通靈】
【請選擇一個族群（人或動物），可掌握該族群的交流方式】
【你選擇蒼頭燕雀】
【你習得了燕雀的交流方式】
【信仰值：1777】
“兵兵！兵兵！”
張天翕動嘴唇，模仿起雌性燕雀的姿态，接連發出清脆悅耳的鳴啭，如同說話一樣簡單。
他肩頭的嗚嗚和地面的蒼頭燕雀同時一愣。
嗚嗚瞪大了眼，一臉震驚地看着大哥撅起的嘴，那模樣仿佛在說：猴中有善口技者……
蒼頭燕雀大喜過望，它還沒有展開求偶儀式呢，竟然就有雌性關注到自己了？這足以證明它姿色過鳥，魅力十足！
它立刻扭頭看向聲源處，吓得原地蹦起來！
什麽鬼東西！
它振翅欲飛，卻聽見雌鳥的挽留，一聲一聲擊打在它心底最柔軟處。
夏天是用來交配的季節，沒有任何一隻雄鳥能夠拒絕雌鳥的誘惑。
它收斂翅膀，再次看向聲源處。
這次有了心理準備，沒再被吓一跳。
但……面前這個大塊頭顯然不是燕雀，氣味像是隻猴子……
猴子在森林裏的口碑很壞，經常戲弄其他動物取樂，它是知道的，不過猴子從未戲弄過燕雀，而且，猴子安知燕雀之志！
這動聽的聲音分明來自美麗的雌性燕雀！它一定藏在某個地方，一定！
張天蹲下身來，攤開手掌，繼續出聲勾引它。
蒼頭燕雀發覺聲源靠近了，是從這個大塊頭的頂部傳來的，察覺到對方沒有敵意，它便跳進他的掌心。
不錯的開始……
叫聲不停，張天嘗試撫摸它的羽毛，見蒼頭燕雀張開雙翅抗拒撫摸，他立刻發出溫柔的鳴叫安撫它。
幾番拉扯之後，張天得手了，輕輕撫摸它順滑的羽毛。
嗚嗚早看傻了，它曾經以爲大哥是一隻長得像人的猕猴，現在，它越來越覺得大哥的成分遠比它想的複雜，爲什麽大哥連鳥語也張嘴就來？
張天摸出幾粒植物種子，鳴叫兩聲，喂一粒種子到它嘴邊。
燕雀是雜食性動物，最喜歡的食物便是植物種子和昆蟲。
蒼頭燕雀剛才本就在尋找食物，這會兒嗟來之食已喂到嘴邊，焉有不吃之理？
不過這個大塊頭有點古怪，每次喂食之前總是要像老媽子一樣呼喚兩聲：“開飯了！開飯了！”
幾次過後，蒼頭燕雀便記住了，隻要他喊開飯了，就有東西吃。
吃了食物，它感覺面前這個看起來像人，聞起來像猴，聽起來像燕雀的怪家夥還不錯，好感度大增。
張天站起身，将小蒼——他随便取的名字——放到另一側的肩膀上。
嗚嗚立刻摟住大哥的脖頸，很唐突地探頭過去。
小蒼吓一跳，扇動翅膀飛上枝頭。
張天教訓嗚嗚兩句，把它趕下地面，然後高聲呼喊：“開飯了！開飯了！”
樹冠裏頓時響起叽叽喳喳的叫聲，看來在這片林區裏，嗷嗷待哺的燕雀還不少。
一聽競争者如此衆多，小蒼連忙飛回大塊頭的肩頭，得到一粒植物種子作爲犒賞。
這時再聽森林裏此起彼伏的鳥叫，張天已經能夠從中獲取豐富的信息。
鳥類之間的交流遠比他想象的複雜，人們通過觀察發現蒼頭燕雀會對天氣進行預警，但那隻是最淺顯的一種情境。
燕雀有一套極其完善的預警系統，鳴叫的長短、聲量的高低、語調的頓挫、快慢和變化……都代表着不同的意涵，針對不同的狀況。
正如猴兒們所說，鳥兒最近頻頻發出預警，它們看到和感知到了森林裏正在發生的事情，并将這些事情通過鳴叫告知同伴，讓大家做好準備。
此時此刻，它們仍然在孜孜不倦地輸出情報，内容很雜，有：“人猴會鳥語！人猴會鳥語！”
有：“狼群進洞了！狼群進洞了！”
還有：“洞穴不見了！洞穴不見了！”
張天仔細傾聽，仔細分辨着，忽然，一聲急促清亮的聲音壓過其他的鳴叫聲，最新的情報新鮮出爐：“大猴子來啦！大猴子來啦！”
鳥語未落，一聲震天的咆哮響徹森林！
張天臉色一變，這聲咆哮分明離得很遠，仍然威懾力十足，他心髒禁不住咚咚直跳。
小蒼立刻扇動翅膀飛上枝頭，飛到它覺得安全的高度。
緊接着，情報傳來：“大猴子在咆哮！大猴子在咆哮！”
下一刻，猕猴一族雜亂高亢的叫聲便将鳥鳴蓋過。
嗚嗚興奮大叫：“是衆猴之王！衆猴之王來了！”
張天當然也聽出這聲咆哮出自猿猴，巨猿在号召它的子民，号召森林北部所有的猿猴聚集！
猴兒們頓時陷入瘋狂，它們用最快的速度爬上樹木，大吼大叫着自張天頭頂飛躍而過，朝聲源處奔去。
那可是衆猴之王！能夠徒手打虎的猿猴至尊！是森林裏所有猿猴的神！
“叽叽！叽叽！”
大壯終于找到大塊頭，單臂吊在樹枝上，沖他呲牙大叫，催促他跟上。
機會來了！它要把大塊頭一并帶去，帶到衆猴之王的座前，問明白他的種族。
嗚嗚也催促兩聲，然後便三兩下爬上樹梢。不管大哥去不去，它是一定要去的，之前無緣得見衆猴之王，這次說什麽也不能錯過！
張天感知到了些許危險，但在可接受的範圍内。
真正的猕猴在這種堪稱光榮的時刻絕不會猶豫，因此張天也沒有絲毫猶豫，當即跟上猴兒們飛躍的身影。
這種程度的危險還不足以遏止他的腳步，他既然來了，就做好了冒險的準備。
比起風險，見到巨猿可能帶來的回報顯然更高，他攢了一肚皮的疑惑和猜測，最令他想不通的是，這一帶沒有竹子，巨猿千裏迢迢跑來森林北部，吃啥呢……這一趟或許都能找到答案，如果事情順利，說不定還能避免一場沖突！
而且，和巨猿交好的那個人類應該就是阿巴曾經見過的那個小孩，雖然不知道對方爲何要煽動野獸襲擊人類，但這人顯然本性不壞，否則當初也不會費那麽大勁帶阿巴走出地下洞穴。
想到這，張天覺得把握又大了幾分，便加快了腳步。
無數的猿猴，不分種族、不分地位，統統自四面八方湧來，在冠層中彙成黑壓壓的一片，如黑雲罩頂，幾乎隔絕了所有的光線！
樹葉、樹枝漱漱落下，甚至還有個别猴兒随之砸落地面，疼得嗷嗷直叫，立刻又爬起來，奮力跟上大部隊，唯恐落于其他猿猴之後。
猴群大軍越聚越多，聲勢也越發驚人，隻聽叫聲便能充分感受到猴兒們的興奮。
張天竟然也有種心潮澎湃的感覺，看來這兩天扮演猕猴，入戲太深了……他心裏想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