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和林郁對視一眼,均詫異于老祭司的強硬與堅決。
他倆其實挺好奇山溪口中的“祖先”究竟是何方神聖,但無論祖先來自何處,曆經這麽多代人的群婚,附近這九個部落早已同屬一個族群,還分什麽彼此?
不過看老祭司的态度,他顯然認爲部落才是連接祖先與後代的橋梁, 而非血緣,隻要不是有鹽部落的人,就不配和他們擁有共同的祖先。
山溪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點到即止,随即岔開話說:“我能嘗嘗你們通過祭祀天空得到的鹽嗎?”
“當然。”
“我去吧。”
鹽在虎舌那兒,林郁這個當師父的,免不了要親自走一趟。
她一起身, 山溪和黑熊立刻感受到壓力,說實話, 林博士這一米七幾的個頭,即便在現代社會,也算很高挑的了。
等林郁鑽出營帳,張天忽然想起一事,對二人道一聲抱歉,趕緊追出去。
“林!”
人高腿長走路也快,張天小跑着追上。
“怎麽了?”
“沒什麽……我陪你一起。”
林郁覺得奇怪,但沒有多問。
等好不容易找到虎舌的“藏身之所”,聽見營帳裏傳來此起彼伏的嗷嗷叫聲,林郁這才反應過來, 虎舌昨日拿了廚藝大賽的優勝,吃香得很, 是說今天一天沒見着他, 原來忙着耕耘呢。
如果她單獨前來,管正在興頭上的虎舌索要食鹽……想想就很尴尬。
“虎舌!虎舌!”
張天在營帳外喊。
“誰?”
叫聲戛然而止。
“我,天!你們繼續, 我進來拿個鹽!”
“直接進來啊,廢什麽話?還以爲出什麽事了……”
虎舌的語氣不太愉快, 營帳裏立刻又響起此起彼伏的動靜。
張天忽然意識到自己犯蠢了,他下意識代入了現代人的思維,但原始人豈會在乎隐私,他們躲在營帳裏繁衍純粹是因爲天氣冷,暖天的時候都是上百人一起滾草地的。
想到這,他扭頭對林郁說:“你就别進來了。”
然後矮身鑽進營帳裏。
林郁等在外面,很快聽見營帳裏傳來女人們的調戲聲:“喲,這不是我們的後羿嗎?來!到姐姐懷裏來!”
“别跑呀!大家都說你射藝過人,我們也想見識一下呢!”
“撒手!”張天甯死不從的聲音,“我還沒成年呢!”
“沒成年就沒成年,姐姐不介意~”
“我介意!”
張天抱着鹽筒突出重圍,裏面比他想象的還要混亂,他感覺他的眼睛都不幹淨了。
林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萬花叢中過的感覺怎麽樣?”
“你是不是對花這個字有什麽誤解?”
并非歧視原始人,隻是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審美,像林郁這樣式兒的,擱現代妥妥的膚白貌美大長腿,放原始社會則是營養不良的典型。
同理, 這些強壯的原始女人雖然深受本地男人的追捧,但絕不符合張天的審美,他甯願打一輩子光棍,也下不去這嘴。
兩人拿了鹽回到自家營帳。
“久等了。”
抛下客人的行爲屬實有點失禮,爲了表達歉意,張天多挑了一些鹽給二人。
兩人舔了舔指尖雪白的鹽粒,頓時明白大河部落的鹽和自家的鹽的差距所在。
山溪幽幽地歎口氣,坦誠道:“我制了一輩子的鹽,這是我吃到過的最純淨的鹽。”
馬不停蹄地趕路隻是令他身體疲憊,他的精氣神仍在,但在這一刻,他的精氣神也萎靡了,瞬間蒼老了許多。
事實勝于雄辯,盡管很不情願,但他不得不承認,天空的力量确實比雪靈的力量更加強大。
從師父嘴裏聽到這句話,黑熊也備受打擊。
看着消沉的二人,張天說:“其實雪本來就是天空的一部分,爲什麽不試着直接向天空祈禱呢?天上有無數顆星星,其中有我們的祖先,也有你們的祖先,隻要你們向天空祈禱,或許就會得到祖先的回應。”
山溪沉默許久,搖搖頭說:“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祭祀雪靈了,從開始到結束,我這一生隻會是雪靈祭司,不會再向第二個靈祈禱。”
“老師……”
“但黑熊,你還不是祭司,你還可以選擇,我知道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我們的祖先曾經做過類似的選擇。當然,向天空祈禱未必能夠得到回應,這是你必須要考慮到的後果。無論怎樣,你即将成爲新一任的祭司,決定權在你。”
“我……我不行的……”
黑熊頓覺壓力山大。
山溪正色道:“你首先要相信自己,才能令族人們相信你。别人的意見可以聽取,但不要盲從,至少在祭祀這件事上,由你說了算,即便是雲,也無權質疑你的決定。”
張天也說:“等部落大會結束,我們将前往大樹部落祭祀天空,如果你做出了決定,可以來大樹部落參加祭祀儀式,我會教你祭祀天空需要用到的知識。”
黑熊想起他昨晚畫下的太極八卦圖,更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太難了,他根本聽不明白。
怎麽會變成這樣?
他想不通。
分明前一刻還是活在老師羽翼下的無憂無慮的學徒,怎麽突然之間就背上了這麽多艱巨的責任,就要面臨事關部落未來的重大選擇。
陡然而至的壓力令他感到焦躁不安,有些不堪重負。
張天将黑熊的神情看在眼裏,心裏不抱太大期望。
有鹽部落的新酋長年輕氣盛,十分強勢,相比之下,這位準祭司的氣場就太弱了些,隻怕很難頂住壓力搞改革。
這次部落大會或許就是最後一面了。
他決定給這些原始人提個醒:“你們應該也察覺到了,這個冷天比以往來得早,森林裏的花草也不如以往豐盛,許多果樹沒有結實,野獸也早早地躲藏起來,難以狩獵。”
山溪說:“我許久不參與狩獵了,不過聽孩子們說,食物還很充足。”
“這是因爲冷天才剛剛開始。”
“什麽意思?”
“祖先告訴我,今後的冷天會越來越冷,越來越漫長。如果這樣的冷天持續很久很久,還會有這麽充足的食物嗎?我們在這裏定居得夠久了,或許,是時候換個地方了。”
言盡于此,張天不再多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