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之前,張天從林郁那裏拿到記事本。
他沒有急着翻看,将記事本不動聲色地揣進外衣褶層裏,跟随狩獵隊伍進山。
地盤的劃分通常是根據腳程算的,以洞穴中心,以一日往返的距離爲半徑,附近數座或者十數座山頭全歸部落所有。
部落的規矩,族人們外出必須當天去當天回,再遠的地方劃給你也沒用。
至于具體有多少座山沒人說得清,族人們沒有自然數的概念,隻知道從河流上遊的某座山到下流的某座山之間,這一片山林都是自家的獵場。
按後世的标準,部落的地盤不算小了,妥妥的地主老财。
山裏遍生林木,現在有林郁幫忙掌眼,可采集的植物種類一下增加了數倍不止,那些以前不敢碰的花草,因爲長期無人采摘,都長得枝繁葉茂,現在正好一并收割了。
男人們說是狩獵,其實大多數時候也在采集。
山麓丘陵中的動物和草原上以豐沛草料爲食的動物截然不同,後者通常有較強的群居性,往往成群結隊活動,而且草原是開闊地帶,動物們無處藏身,比較容易發現,也比較容易獵殺。
相比之下,山林裏的動物大多獨來獨往或者過着小型的家族生活,不容易碰到。
因此大多數時候,男人們都在采集昆蟲、搗鳥窩、射麻雀。
“不要采集螞蟻,沒什麽肉又難吃,有些螞蟻還會咬人,劇痛無比,不要收集那些以腐肉和野獸糞便爲食的蟲子,它們會讓我們生病……”
一路上,虎爪很耐心地給這位狩獵新手上課。
張天連連點頭稱是。
實際上,他比虎爪知道更多。
他知道螞蟻不全是難吃的,有一種蜜蟻或者叫糖蟻,它們大腹便便,肚子裏裝滿了甘甜的汁液,味道十分不錯。
他還知道顔色鮮豔的昆蟲包括它們的幼蟲通常都是有毒的,在葉子下面發現的幼蟲,多半也含有毒液……
這些都是野外生存必備的常識,在他看來是常識,在族人們看來卻是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才能換來的珍貴知識。
狩獵隊伍朝河流上遊的方向行進,翻山越嶺,爬坡過坎,運氣還算不錯,路上收獲了三隻松鼠和七隻鳥雀,其中有接近半數都是張天射殺的。
他是身經百戰的了,箭法自然要比剛學會使用弓箭的野人們強些。
男人們驚歎于他的狩獵天賦,不禁另眼相看,不再因爲他年齡小而小瞧他。
“你們過來瞧!這是不是蹄印?”
張天心頭一跳,聽人提到蹄印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懷疑有穿越者,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溪水邊的泥土松軟,留下一串淺淺的蹄印,看起來像是羊蹄印,顯然是到溪邊飲水時留下的,印迹很新,或許還沒走遠。
衆人立刻循着足迹去追,但沒追多遠,足迹便消失于鋪滿地面的落葉中。
論追蹤能力,人類大概是所有捕食者裏排倒數的。
虎頭像狗一樣趴地上嗅了半天,最後随手一指說:“往那邊去了!”
張天很懷疑他是胡亂指了個方向。
最終果然沒追上。
男人們站在光秃秃的山脊上,望山興歎。
此地便是邊界,該打道回府了。
虎頭很笃定地說:“那頭羊剛經過這裏!我們來晚一步!”
男人們歎着可惜,臉上卻露出振奮的神情。
張天知道,等晚上回到洞穴,他們又可以就此吹噓一番,說隻差一步之遙就殺死一頭羊!實際上連羊毛都沒看到。
雖然錯過了羊,卻在追蹤的途中端了一窩野兔,又射死一隻黃鼬,就算回程的路上一無所獲,也足夠交差了。
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錯。
張天極目遠眺,越往遠處,山的坡度越緩,林木也越稀疏,到最後變成平滑的草坡,再遠處,雖然看不分明,想必便是阿媽口中的大草原了。
在山林裏穿行一上午,衆人都有些疲乏,到溪邊喝口水,稍事休息。
張天從懷裏摸出記事本,翻到最新一頁的留言。
“緻野人天:
我幹了件蠢事……感謝解圍!你跟他們怎麽解釋的?咱倆串串供~
(劃掉)
地理位置我們可以從植被的類型進行大緻判斷,植被的分布和氣候息息相關,現在的氣候雖然和一萬年後的氣候有所差别,但沒有大到能夠徹底改變地貌和生态的程度。
這一帶丘陵的植被屬于針葉闊葉混交林,據你所說,這附近還有草原,這兩種植被區域幾乎都在北緯40度到60度之間,我國的東三省就位于這個緯度區間内。
當然了,這兩種植被在同緯度的歐洲和北美洲都很常見,無法據此判斷我們究竟身在何處。
關于南遷,你有計劃了嗎?”
中間有一行字被她劃掉了,不過劃得不深,張天還是能夠看出來,那行字寫的是:“我失蹤多久了?我父母還好嗎?”
其實張天又何嘗不想知道?
林郁是身穿,表現爲失蹤,而他是魂穿,所以他的肉身會怎樣,是直接死了嗎?
他未曾爲人父母,因此無從得知,失蹤和死亡哪個對父母的打擊更大。
他也一直避免去想這些事情,想也無益,隻是徒增煩惱罷了。
林郁之所以寫了又劃掉,想必也是同樣的心情吧。
或許是被張天上午的表現刺激到了,回程路上男人們異常積極,射殺鳥雀、鼠兔十多隻,采集昆蟲、鳥蛋三大袋,今晚的食物是夠夠的了。
張天反倒有意收斂了鋒芒,把表現的機會讓給族人。
臨近黃昏,翻過最後這座山頭便到家了。
這時,張天忽然聽到一陣嗡嗡聲。
他循聲看去,立刻眼睛一亮。
蜜蜂!
蜂蜜是大自然最好的饋贈,益處良多,可食用,可入藥也可當做香料,營養價值高,而且人體容易吸收,疲憊時來一勺,可以立刻增強體力。
秋天是野生蜜蜂取蜜較爲集中的季節,盡管這個秋天比以往冷,蜜蜂不僅沒有擺爛,反而更加辛勤地采蜜,堪稱生物界的勞模。
工蜂和人一樣,也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歸。
張天跟着那隻蜜蜂,很快便找到了蜂巢,在一棵中空的樹洞中。
男人們也跟了過來,見是蜜蜂,都勸阻說:“這玩意兒可捉不得!能蜇死人!”
“我有辦法。”
張天收集一堆落葉和野草,在蜂巢四周點上火,滾滾濃煙瞬間将蜂巢包裹住。
蜜蜂最怕火煙,熏上一時半會兒,便承受不住,紛紛飛離樹洞。
爲防止蜜蜂追巢,張天舉起火把将樹洞裏裏外外熏了個遍,熏到蜂巢内充滿濃煙。
發現家裏冒煙了,蜜蜂再不留戀,舍棄巢穴,挾裹着女王頭也不回地離去。
不必等張天招呼,男人們立刻一擁而上取出蜂巢,笑得合不攏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