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舔舔嘴唇說:“她吃了那麽多,看起來還很正常,說明這些植物是可以吃的。”
狼爪立即表示贊同:“咱們一人嘗一口,就算有毒,也毒不死咱們。”
男人們已經将那半隻雷鳥當作自己的食物,開始盤算着怎麽分了。
這也是部落裏不成文的規矩,分給誰的食物便歸誰所有,但如果那個人沒吃完,剩下的理應由其他人分享,想留到第二天當早飯,這種事是不存在的。
隻嫌吃不夠,哪裏還有剩的道理?
林郁知道自己的早飯保不住了,索性自己動手,将剩下的半隻鳥撕成小塊,分給衆人。
虎舌是老師傅了,他烤了多年的肉食,對火候的控制早已爐火純青,烤出來的肉外酥裏嫩,隻要吃過沒有不說好的,甚至每年的部落大會,各個部落也是一緻推舉由他來負責燒烤肉食。
他自認爲不會有人比他更懂烤肉了,直到他将林郁分給他的這塊肉放入嘴中。
肉質極嫩,像豆腐一樣幾乎入口就化,如果隻是這樣,虎舌自忖也能辦到,他細細咀嚼,每一次咀嚼,便有獨特的香氣自肉中溢出,細膩綿長,富有層次感。
太香了!
所有人都在細細品嘗這難得的美味,隻覺得香氣宜人,令人迷醉,卻形容不出具體的滋味。
因爲他們這輩子還沒嘗過什麽滋味,他們最了解的味道是果子的甜、酸、苦、澀,甚至連鹹味都是種奢侈品,隻在部落大會的時候,有機會從其他部落那裏換到一些粗鹽,也是苦澀的。
他們是頭一回品嘗到如此豐富的味道,彌漫在唇齒間的香氣令他們感到詞窮,隻能不斷地贊歎:“好吃!太好吃了!”
虎舌忍不住問:“你是怎麽做的?”
蘭花搶答道:“我知道!是植物!有些花草可以和食物一起烹制,能夠增加香味,這叫作……叫作……”
她一時忘了那個新鮮的詞彙,張天提醒她:“香料。”
“對!”蘭花一拍手,“就叫這個名字!”
林郁詫異地看一眼張天,她記得她教女人們辨認植物時,他應該不在場才對,怎會知道這個名詞?
可能是蘭花告訴他了吧……她立即想到合理的解釋。
虎舌兩眼放光,他敏銳地察覺到,這些名叫香料的植物能夠令他的廚藝更上一層樓,等下次部落大會,他或許可以驚豔所有人,收獲無數女人的青睐。
想到這,他連忙向林郁請教。
難得這些原始人如此好學,林郁沒有保留,把對女人們講過的知識很耐心地再給虎舌講一遍。
這時,她看見張天忽然站了起來,率先朝洞穴外走去,緊接着是枭,再然後,越來越多人離開洞穴,走到外面仰望天空。
昨天好像也是他帶的頭……他果然是部落裏的祭司嗎?
虎舌了解完香料的秘密,也興高采烈地去了。
洞穴裏隻剩下一些小孩和幾個老人,阿媽也在其中,她舉着火把,讓孩子們拿了些木炭給她,正對着牆壁畫着什麽。
林郁這才注意到較深處的洞壁上畫着一幅幅簡單的壁畫,光線昏暗,木炭勾勒出黑色的線條,若不走近了仔細看,還真不容易發現。
她走到阿媽身旁,看她用木炭畫上一個圓圈。
阿媽說:“好的事物都會被記下,這面牆壁上的每一幅畫,都曾爲我們的部落帶來好的改變。”
林郁自然是沒有聽懂,不過她看懂了,類似的畫她看過太多了,以前是看考古發掘出來的遺迹,簡單的幾條線可以引發出無數種猜測,如今看原始人現場作畫,要易懂多了。
那幅由兩條細線組成的東西應該是魚竿,由一個扁圓和一條豎線組成的應該是紡輪,由一個半圓和一條直線組成的應該是弓箭——這些都是部落裏有的東西,很容易聯想到。
至于新畫上的這個,隻能是肥皂了。
看原始人将自己搗鼓出來的東西珍而重之地畫在牆上,她的心情有點複雜。
會不會一萬年後被人發掘出來,也會有考古學家對着這個圓圈發愣,猜測它畫的到底是太陽還是鳥蛋?
一念及此,林郁忍俊不禁,心想:大概打死他們也想不到這個圓圈代表肥皂吧?
她察覺到一些不同尋常之處,比劃着問阿媽:“魚竿、紡輪和弓箭都是剛做出來的東西嗎?”
這三幅畫的筆迹很新,應該是近幾天畫上去的。
阿媽點點頭。
林郁的神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是誰做的呢?”
“天。”
“天又是從哪裏知道這些東西的制作方法呢?”
“是祖先的指引。”
阿媽指着洞外的天空說道。
林郁沉默了,她移開視線,朝更深處的洞壁看去,洞壁上畫着長矛、斧頭、骨針、竹籃……炭痕黯淡,顯然是許多年前畫上去的。
她忽然瞪大眼睛,疑惑、驚慌、難以置信等情緒爬上她的臉頰。
她急切地問:“阿媽,我能去裏面看看嗎?”
阿媽舉着火把領她進到洞穴深處,跳動的火光照亮隐藏在黑暗中的壁畫,一幅幅巨獸圖呈現在兩人眼前。
鼻長及地的猛犸,獨角的披毛犀,長獠牙的劍齒虎……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仿佛在嘲笑她的無知和天真……
林郁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這些巨獸都是用木炭畫上去,筆迹很黯淡了,或許有數十年上百年的曆史,但絕沒有數萬年之久!
怪不得,怪不得……她明白了,早該明白的。
但她仍然抱有一絲僥幸,邊比劃邊問:“這些野獸現在還存在嗎?”
阿媽微笑着,将她最後一絲希望無情掐滅。
回不去了,這輩子就隻能當個野人。
林郁的心情跌落谷底,忽而又自嘲地笑起來。
她想起自己以前經常和朋友吐槽,說考古工作者最大的悲哀,是他們的猜想永遠無法被證實,如果說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那麽史前史便是進化未完全的南方古猿,許多時候甚至辨不出雌雄。
如果給考古學家一次回到過去親眼驗證自己猜想的機會,代價是永遠無法回來,她相信絕大多數人都會欣然前往,包括她自己。
所以說啊,人不能亂立flag,老天爺是懂實現願望的。
如今真的來了,欣然嗎?
一點也不,她隻覺得無比操蛋!
爲什麽是我,我導師不比我資深多了嗎?
她很郁悶地想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