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河邊釣魚和清洗獸皮的兩路人一同下山。
行在山林間,衆人有說有笑,昨天獵殺了棕熊,今後可以安心釣魚了,有了相對穩定的肉食來源,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錯。
林郁默默地觀察周圍的環境。
山間林木以闊葉林爲主,樹種繁雜,栎樹、山毛榉、胡桃、楓樹、柳樹、桦樹、白楊……競相野蠻生長,其間點綴着赤楊和榛樹樹叢,同屬桦木科的鵝耳枥枝繁葉盛,樹梢上仍垂挂着零星的花穗。
走到山下平緩處,深綠色的針葉樹開始出現,矮小的藓類與禾本科植物叢生其間,爲這片高大的林木增添了些許趣味。
此外還有形形色色的小型植物,從薄荷草、三葉草等各種草本植物,到攀緣在岩壁上的各種肉質植物,種類繁多,不一而足。
但要說格外引人注意的,還要屬山腳下的那片竹林。
她翻過不少座山,隻在這裏見到了竹子,或許正是因爲如此,部落才會選在這裏定居。
這一帶林區的植物基本符合她對于溫帶丘陵地區的認知,隻不過……
之前獨自翻山越嶺,每時每刻都在爲生存所必需的食物、庇護所、水和火奔波,沒有多餘的精力思考,昨夜挨了一晚上凍,她才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從這些植物的生長狀态看,如今最可能的季節是初秋,和她在茶鎮參與發掘工作的時間是一緻的。
和茶鎮相比,這裏的氣溫會不會有點過于冷了?
她穿同樣的衣服,在茶鎮她可以趴桌上睡覺不擔心着涼,在這裏大白天都覺得冷。
她看到許多植物開了花卻沒有結果,一棵兩棵是這樣還可以用其他原因解釋,大多數都是如此,那多半是氣候的原因了。
“難道今年會迎來百年難得一遇的寒冬?沒聽說過呀……”
她越想越疑惑,索性搖搖頭不再多想。
如今之計,是趕緊學會當地人的語言,向他們說明情況。
說不定當他們得知我來自天朝上國,是根正苗紅的神農氏傳人,就會畢恭畢敬地護送我回去呢!她很樂觀地想着。
兩路人在山腳下分道揚镳,男人們去河流上遊的回水灣釣魚,女人們用樹筒打水,在河邊生起了火。
……
清洗獸皮用不了一天的時間,當太陽升到頭頂上時,女人們便抱着樹筒和獸皮回來了。
回來的路上,林郁順手采集了些木賊,這是一種節蕨類植物,模樣很像袖珍版的竹子,又刮了一捧松脂。
蘭花告訴她:“這些不能吃。”
林郁報以微笑。
蘭花立刻明白她沒聽懂,于是拿手比劃了下。
林郁點點頭表示看懂了,然後指了指手裏的木賊,豎起大拇指說:“好。”
蘭花便明白她另有他用,于是也學着她的樣子豎起大拇指說了聲好,意思是:你随意。
留守洞穴的族人還在熬熊脂。
熊脂固然不少,主要還是因爲竹筒的容積太小了,得分批分次熬制。
林郁心想:如果能有一口大陶鍋,這些熊脂一鍋就熬了,哪裏用得着這麽麻煩?
燒制陶器這事她一個人幹不了,而以她如今的地位,想要差遣野人們幹活是絕無可能的,隻能等以後再說了。
竹筒中的水升騰起細密的氣泡,肥肉逐漸融化,析出雪白的熊脂,在沸水中滋啦作響。
女人們用木棍輕輕翻攪,濃郁的香氣噴湧而出,和薄荷茶提神醒腦的清香不同,油脂香氣立刻激起人們的食欲,所有人都悄悄吞咽口水。
孩子們的身體最誠實,圍在火堆旁,眼巴巴看着竹筒裏翻騰的雪白油脂,時不時吧唧一下嘴。
林郁指着已經熬成形的熊脂說:“我要。”
不等蘭花開口拒絕,她又掐着小指頭,用奇怪的語調說:“一點點。”
蘭花被她可愛的口音逗笑了,先糾正了她的發音,然後用竹棍挑起拇指頭大的一塊熊脂給她。
林郁開心地笑了,連聲說:“謝謝!”
她将油脂放進木碗裏,撿了些草木燃燒後的灰燼,用水浸泡後過濾,因爲張天織的布過濾效果比較差,所以她反複過濾了好幾次,最後得到一小碗還算純淨的堿水。
把松脂和油脂加進堿水裏,放在火上慢慢煨熱,蒸發水分。
蘭花見她把油脂和一堆垃圾放一起煮,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忍着郁悶問:“你在做什麽?”
這句話林郁是第二次聽到,上次沒懂,這次懂了,指着碗裏的水說:“肥皂。”
“肥……皂?”
又是個新鮮詞彙。
這似曾相識的感覺。
蘭花隐隐在林郁的身上看到天的影子,她猜,這野人可能又要做些新鮮東西了。
她突然有點期待。
肥皂的好處不必多說,林郁并非多麽嬌氣的人,但整日和虱子共眠,與跳蚤共舞,頭皮癢也就罷了,最主要的是容易染病。
在這種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郊野嶺,沒有什麽比保持健康更加重要了。
她緊接着處理木賊,這種植物除了可以入藥,還可以用作洗發劑,清除跳蚤、虱子、螨蟲等寄生蟲有一手。
等碗裏的水蒸發殆盡,冷凝之後,一小塊純天然的肥皂便凝結成形了。
蘭花好奇地看她取出肥皂,其他人也早注意到她了,野人不管做什麽都令人很難忽視,所有人都在等她的下一步行動。
林郁指了指肥皂,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說:“白。”
蘭花跟林郁接觸得最多,也最能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爲族人們翻譯道:“她說,是這個叫肥皂的東西讓她的手變得這麽白。”
族人們大感驚奇,女人們尤其目光灼灼。
林郁燒了一大筒熱水,蹲在洞口,低下頭,如野草般雜亂糾結的發團垂下。
她用竹筒杯舀水,将頭發打濕,然後抹上肥皂,反複清洗了三次,終于在第四次洗出了泡泡,倒少許木賊汁在發絲間,和着肥皂泡泡一起搓揉。
所有人都圍了上來,觀摩她洗頭,見她一頭肮髒糾結的發經過反複清洗,沖去泡泡後,竟然變得烏黑發亮,三千青絲如瀑布垂下,條條分明。
衆人看得兩眼放光。
林郁洗完頭,又洗了把臉,頓時煥然一新。
族人們這才發現,這野女人不僅手白腳白,臉蛋也是白裏透着紅,像嬰兒的臉,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
原來都是肥皂的功勞!
林郁攤開手,手心的肥皂隻剩下薄薄一片,還能用一次。
“要嗎?”她問衆人。
“要!”女人們異口同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