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來幫忙!”
“來了!”
聽到蘭花姨媽的呼喊,張天快步走過去。
阿媽沖他招招手說:“天,你坐過來。”
張天知道阿媽心裏憋着話。
這兩天發生的事,不管是他講的故事,還是他慫恿大家走出洞穴直面雷獸,都在挑戰阿媽過去制定的規則。
别人可能察覺不到,阿媽一定察覺得到,隻是礙于祖先之名,她不好針鋒相對。
但把來曆不明的野人帶回族人們世世代代定居的洞穴,這事多半觸及到了阿媽的底線,她不可能裝聾作啞,不聞不問。
張天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雖然假借天空和祖先之名,獲得了族人們的信任,但要跟阿媽數十年累積下來的威望相比,他得到的這點信任微不足道。
他仰仗的祖先都在天上,遙不可及,而阿媽是活着的祖先,如果得不到她的支持,他以後在部落很難有所作爲。
從林郁身邊到阿媽身旁的這段路,張天快速地權衡了一下利弊,心裏明白,至少在野人這件事上,他必須做出一點退讓。
“我聽狼牙說,野人是在河流下遊的山裏碰到的?”
阿媽的神色如常,語氣也很溫和,聽不出有任何責怪的意思。
狼牙是大舅的名字,大舅的态度很清楚,他是四個人裏最反對把野人帶回來的。
張天不知道他對阿媽說了什麽,便搶先把二舅擡出來:“狼爪說,這野女人手白腳白的,十分罕見,等下次部落大會把她帶去,或許能換到好東西。我和枭都贊同狼爪的看法。”
阿媽換成嚴肅的口吻:“狼爪也跟我說了。那個野人穿的衣服和我們不一樣,說的話也和我們不同,我想,她應該不是附近部落的人。”
“這種來曆不明的野人,你最好離她遠一點,誰知道她有沒有攜帶什麽不潔的東西,不然爲什麽會被部落趕出來呢?她的手和腳之所以那麽白,說不定就是這個原因。”
“這話我一會兒也會跟他們說,其他部落我管不着,但咱們部落誰也不準碰她,不能和這種野人生孩子。”
張天明白阿媽的意思,有些部落專門換其他部落不要的女人回去過冬,說白了就是當作男人的洩欲工具。
阿媽禁止部落裏的男人碰林郁,這也是張天樂于看到的,于是連連點頭:“阿媽說的是,我以後會注意的。”
“好孩子。”阿媽露出微笑,“距離部落大會應該還有段時日,部落裏不養閑人,我會讓女人們教她編竹籠磨石頭,你們男人就别管了。”
張天乖巧稱好,阿媽沒有如他預想的那樣怪罪他,隻是讓他和男人們同野人保持距離,這是合理的要求,也很容易做到。
“阿媽!試試這張熊皮!”
這時男人們抱着剛剝下來的熊皮興沖沖跑進來,要給阿媽做熊皮大衣。
阿媽擺擺手道:“我身上這件貂皮大衣暖和得很,不需要。給天和枭做一身新衣服吧,他倆的衣服很久沒換了。”
“這個好!”紅花笑了起來,“他兩兄弟從小就形影不離,就連穿的衣服也是用同一張鹿皮做的,我瞧這張熊皮夠大,正好給他倆一人做一件!”
女人們接過熊皮,圍着張天和枭丈量尺寸。
兩人都喜笑顔開,新衣服誰不喜歡呢?
身上的鹿皮衣裙穿好幾年了,青春期的孩子一年一個樣,和兩三年前相比,兩人都長高長壯了不少,這身鹿皮衣裙改了又改,補了又補,是時候換新了。
女人們量好了尺寸,将碩大的熊皮裁成兩半,準備明天拿到河邊清洗。
切割好的肉塊被陸續抱進洞穴,洞内立刻忙碌起來。
張天和孩子們另外生起幾堆篝火,女人們用石烹法将熊肉煮熟,男人們用竹子在篝火上方搭建起比人還要高一頭的垂直方形框架,将煮熟的熊肉吊起來。
草木燃燒産生的煙氣能夠帶走熊肉内部的水分,使其脫水的同時還可以爲其添上一層保護衣。
日照不足的時候,部落常用這種方法煙熏多餘的肉食,熏幹的肉可以保存很長的時間。
衆人把熊肉熏上,今夜的晚飯是昨天剩下的那一籠魚和今天狩獵到的鼠、兔以及鳥雀。
剖魚、穿竹簽、燒烤……正忙活着,忽然聽見洞口傳來一聲喊叫:“蹄子!”
扭頭看去,隻見被綁在洞口的野人擡起裸露在外的腳丫,鼓動舌頭,用極其别扭的發音說:“蹄子!火!”
林郁的腳要比這群常年赤腳的原始人嬌嫩得多,況且她被綁在洞口,腳得不到活動,又遠離篝火,無法取暖,随着夜色漸濃,氣溫漸低,她早已冷得瑟瑟發抖,腳是最先受不了的,幾乎快要凍裂開了。
好在聽了這麽久的對話,她偷學到一些簡單的詞彙,隻不過原始人對于人的腳和動物的腳有所區分,她此時用的單詞是動物的腳,類似于中文裏的爪子、蹄子之類。
擔心這群野人沒聽清,她又大聲重複一遍:“蹄子!火!”
衆人頓時哄笑出聲,洞穴裏充滿快活的氣氛。
林郁望着笑得前仰後合的人群,詫異莫名,還以爲是自己說錯了話,又換了幾個更離譜的單詞,試圖表達腳冷需要烤火的訴求。
阿媽的理解能力很強,一聽就懂了,吩咐說:“蘭花,你把她帶進來吧。”
接着又把男人們叫過來,把剛才對張天說的話拿來告誡他們。
部落裏的人對阿媽的話是無條件相信,一聽這個野女人很有可能攜帶不潔之物,又覺得她皮膚這麽白确實很病态,說不定真的有什麽大病,立即退避三舍,生怕把自己給傳染上。
蘭花解開林郁腳上的麻繩,扶着她,一跛一跛地走到篝火旁坐下。
她伸直了腿,凍得通紅的腳丫湊到火堆旁,手臂被緊緊綁着,她隻能小幅度地搓手,朝手心裏呵氣。
身體漸漸暖和起來了,凍僵的腳趾也慢慢能活動了。
她繼續當一個觀察者,很快便發現男人們對她的态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隻要她看向他們,他們就會立刻回避視線,似乎在避免和她産生交集,哪怕隻是視線上的交集。
包括那個三番五次捆綁她的叫天的年輕人,此時也躲得遠遠的,一副敬而遠之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