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在石堆裏翻找着。
人從單挑荒野轉爲抱團生活的那天起,就學會了“囤貨”,起初和倉鼠、松鼠之流一樣,主要是囤積糧食,以應付寒冷的冬天,後來慢慢演變爲隻要是好東西都撿回來存着。
部落裏囤得最多的東西是竹子,其次是石頭,食物因爲容易變質,反而是囤得最少的。
女人外出采集的時候,見到大小硬度都适合打磨成工具的原石,便會順手帶回來,方的、圓的、扁的……各種形狀的都有。
“你在做什麽?”
枭跟了過來,直覺告訴他,他的兄弟又要做些與衆不同的事情了。
張天撿了塊巴掌大的扁圓形石塊,厚度在兩公分左右,吩咐說:“拿把石刀給我。”
枭很快拿了把石刀回來,一臉好奇地蹲坐在旁邊。
張天把石刀當鑿刀用,用力鑿擊扁圓形石塊中心,很快便鑿出一塊拇指大小的凹陷來。
他吹掉石屑,随手從地上拈起少許砂石,灑進凹陷處,然後反複快速旋轉石刀,凹陷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陷,不多時便鑽出一個小孔。
枭發出哦的一聲驚呼。
給石頭鑽孔他也會,但做不到這麽快。
是因爲加了砂石的緣故嗎?
經過比較,他發現天隻比他多做這麽了一步,效率便大大提高,于是打算下次鑽孔也加一些砂石試試。
張天舉起石塊,透過石塊中心的小孔看枭。
因爲是單面鑽孔,所以孔呈現出一端大一端小的外觀特征,遠不如管鑽孔來得均勻有緻,而且自帶螺紋。
不過管鑽孔費時費力,他隻是想做一個簡易的紡輪,不必這麽麻煩。
枭也舉起一個鑽了孔的石塊同張天中門對狙。
兩人透過孔洞大眼瞪小眼,相視而笑。
枭問:“這裏有很多帶孔的石塊,爲什麽要再做一個?”
“因爲這裏面沒有這種形狀的。”
紡輪紡輪,首先它得是個輪,才能轉動起來,利用自身的重量和旋轉使一堆亂麻似的纖維牽伸拉細,聚合成麻花狀。
張天找了根粗細合适的木棍插入孔洞中,充當紡杆。
“這是什麽?”
“紡輪。”
“紡輪……”
枭複述幾遍,默默記下,但他還不知道這個叫紡輪的東西有什麽用。
男人們已經剝回來大量樹皮,和女人一起将這些樹皮内層的纖維撕成細條,然後再将這些細條狀的樹皮纖維揉搓成結實的線。
新做了七把魚竿,但光竿司令是釣不上魚的,至少得有七條配套的魚線。
衆人圍着篝火席地而坐,以手搓線,這些粗糙的樹皮纖維十分恪手,孩子們很快便搓紅了掌心,搓起了水泡,而經常搓線的勤勞的女人們早已是滿手老繭。
這時張天拿着他剛做好的簡易紡輪走過來,叫停了以手搓線的衆人。
他将樹皮纖維的一端系在紡杆上,另一端提在手上,然後搓撚紡杆,紡輪快速旋轉起來,樹皮纖維不斷被牽伸加撚,一根細長、堅韌的線就此而成。
衆人都看傻了眼,他們很早就發現植物纖維可以被搓揉成線,但從未想過這個過程竟會如此輕松寫意!
一塊石頭和一根木棒竟然能夠替代雙手,甚至比用手搓來得更快更好……
當他們發現用紡輪紡成的線比他們辛辛苦苦搓出來的更細、更結實時,手裏的線頓時不香了,都不約而同望向張天。
張天從他們殷切的眼中看到七個字:教練,我想學這個!
紡輪的使用并不複雜,他很快便教會衆人,不過,隻有一個紡輪顯然是不夠的,他問枭:“你學會怎麽做了嗎?”
枭立即領悟,興高采烈地對男人們說:“我教你們做紡輪!”
一個接一個石制紡輪被制造出來,人們習慣了數千上萬年的手搓麻線,在一夕之間便被擁有更高生産力的紡輪所取代。
盡管文明的進程具有多樣性和統一性,盡管社會的進步需要曆史的偶然性和人的主觀能動性,但歸根結底,都逃不出生産力的掌心。
粗糙的樹皮纖維飛快地變成一根根細長堅韌的線,把線的一端緊緊系在竹竿上,再在另一端綁上魚鈎,七把魚竿頃刻而成。
阿媽面帶笑容地注視着把玩魚竿的男人們和紡織麻線的女人們,叫孩子們取來燒黑的木炭,在洞壁上記錄下部落的變化和重要事件。
在以前的壁畫中,能夠看到石矛、骨針、竹籃等等改變了族人生存方式的發明創造,而現在,在祖先們留下的痕迹之後,阿媽又加上由兩條細線組成的魚竿以及由一個扁圓和一條豎線組成的紡輪。
張天看着洞壁上質樸的簡筆畫,咧嘴笑了起來。
夜深了,衆人在疲憊與滿足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陽光已經照進洞穴,落在張天的肩膀,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這天是越來越冷了。
以虎頭爲首的擁有魚竿的七個男人也學着張天昨日的模樣,豎起竹竿,拎起竹籠,整裝待發。
經過昨晚,衆人都不再把張天當作普通的孩子看待,而是視爲受到天空和祖先指引的“神童”。
說是童子有些過分了,張天好歹也已經九歲,部落裏的小孩滿十歲即成年,成年後就可以參與狩獵,十二歲就可以代表部落去和其他部落的異性繁衍後代了。
張天出生于冰消雪融之際,也就是說,等天氣回暖的時候,他就成年了。
現在怎麽也算是半個男人。
一行九人下到河邊,來到昨天釣魚的那片回水灣。
枭一路小跑過去撿起昨晚遺留在這裏的魚竿,張天則是徑直踩進冰冷的河裏,撈起沉在河底的捕魚籠。
兩個竹籠,其中一個籠裏有一條魚三隻蝦,另一個籠兩條魚兩隻蝦,都是小家夥。
男人們倍感驚奇,心說這還沒開始釣呢,就有收獲了?更覺得信心十足。
枭百思不解,問張天:“它們爲什麽不遊出去?”
“你要是能明白,就和這些魚一樣笨了。”
說白了就是智商不夠用,能從大口進,卻無法從小口出。
張天對捕魚籠的魚獲不甚滿意,這麽大兩個籠子,一晚上才抓到三條魚,果然這種籠子更适合放在那種清澈的淺溪裏。
抓到河蝦倒是意外收獲,這兩個竹籠編得比較随意,竹片間的空隙有的甚至能穿過三根手指,河蝦努努力,是能夠逃出去的。
隻能說天氣變冷以後,大家都躺平了,與其費力掙紮,不如趕緊毀滅。
他把魚蝦集中到一個竹籠裏,再浸入水中。
枭帶着七名新手挖魚餌,岸邊這塊泥土地松軟濕潤,又有許多雜草和藻類的滋養,相當肥沃,很輕易的便挖出了蚯蚓和其他食腐肉蟲。
枭娴熟地挂上魚餌,甩竿下鈎。
新手們有樣學樣,将魚餌挂上魚鈎,然後甩竿。
“唉喲!”
“誰拉我!”
“你松開!”
這期間張天用紡輪改造出一個拉線鑽,替代手搓,眨眼便完成了鑽木取火,擡頭一看,見七個新手的魚線全部纏在了一起,頓覺腦海裏有成群的烏鴉飛過。
耐心地幫他們把線分開,再把他們的人也分開。
這片回水灣的河岸線很長,每隔十來米安排一個釣點,各釣各的,彼此歲月靜好,這下終于清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