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第三次回到這裏,李逸已經輕車熟路了。
看着熟悉的木碑,和熟悉的彩霧空間,他低聲嘀咕:“這可别像上次一樣,一呆就是二十多年了。”
雖然離開神秘空間以後,他和附身之人個人相關的記憶會淡去,隻留下廚藝相關的記憶。
但他總歸還是會記得自己在裏面呆了二十多年的感覺,能早點出來自然是好的。
這次會附身到誰的身上呢?
一邊思索着,他熟門熟路的用老方法刺破手指,将獻血塗抹在了木碑上。
在離開神秘空間以後,他的傷口都會自動愈合,所以他索性多抹了幾滴。
很快,他眼前一花。
下一刻,他就出現在了一間卧室裏,躺在床上。
诶?
這是哪兒?
他有些疑惑。
前幾次進來,每次他都是在禦膳房裏,周圍熱火朝天。
這次他怎麽跑到誰的卧室裏來了?
他想擡手掀開被子,胳膊肘卻忽然一滑。
“當家的…”
一聲睡夢中的女人嘟囔從耳邊傳來,讓他一驚。
這是個有家室的?
急忙掀開被子,他下了床。
門外月色明朗,從窗縫間撒了進來,照在了青石地闆上。
月光反射,将屋内照得明亮。
借着月光,他來到桌前,看到了桌上熄滅的油燈。
火折子呢?
他在桌上翻找着。
叮當的動靜吵醒了床上的女人,她迷糊着開口問:“老爺,你找什麽呢?”
“火折子在哪兒?”
李逸頭也不回的詢問。
“不是在靠牆那櫃子上麽?”
女人打了個哈欠,問:“這三更半夜的,你要幹嘛呀?”
“你别管,睡伱的覺。”
李逸說着,就從櫃子上找到了火折子。
用火折子點亮了油燈,屋裏逐漸明亮了起來。
李逸環顧四周,很快就看到了梳妝台。
來到梳妝台前,他一把拿起了上面的銅鏡,照向了自己。
看到銅鏡中的反光,他頓時一愣:“陳德?”
他認出了自己這次附身的人。
這人叫陳德,在禦膳房呆過五年,還跟李凱樂請教過炒飯的功夫。
陳德是帶藝進禦膳房的,他最拿手的,是仿廉菜。
所謂仿廉菜,就是用相對高檔的食材,制作成很家常的普通模樣。
看上去好像就是家常小炒,但吃起來,卻是美味無窮。
這種仿廉菜,由江浙一帶起源,後在各地都有所發展,在宮中最爲常見。
例如後世川菜大廚黃敬臨,就是一位仿廉菜好手。
他研制的名菜【開水白菜】,看上去就像是一碗清水,裏面漂浮着一顆白菜心,好像平平無奇。
但喝的時候,那碗清湯卻極其鮮美,白菜也清脆鮮香。
其實,這道【開水白菜】的湯是用許多雞、鴨、火腿等葷菜熬煮出來,再用雞肉蓉、豬肉蓉澄成清湯,制作出來的。
所以碗裏的湯看着和清水無異,喝起來卻鮮香無比。
因爲碗裏的白菜心被高湯沖開後,像是蓮花綻放一樣,這道菜也被稱爲【看似青蓮(清廉)】,是仿廉菜中的代表菜之一。
不過,這個陳德除了是仿廉菜高手之外,他最大的成就,其實更牛掰。
他是史上第一個刺殺皇帝的廚子,而且差點刺殺成功。
他的刺殺,并不是所謂的在飯菜裏下毒。
他是帶着兩個兒子埋伏在嘉慶皇帝從圓明園回宮的路上,持刀行刺的。
史書上都有記載:嘉慶八年,閏二月。嘉慶帝由圓明園還宮,入貞順門,陳德行刺,不成被俘。陳德及其二子伏誅。嚴申宮門之禁。
但他之所以行刺皇帝,并不是因爲想謀反,或者被買通雇兇。
他之所以刺殺皇帝,是因爲被原來的雇主辭退,生活沒有着落。
他家裏妻子病死,兩個兒子未成年,還有一個癱瘓在床的嶽母。
原本他是家裏的頂梁柱,但被雇主辭退之後,他沒錢養家,活不下去,于是想要自尋短見。
但他又認爲自尋短見,無人知道,豈不是枉死?
剛好他聽說嘉慶皇帝去了圓明園遊園,于是萌生異想,打算臨死前博一把大的,他要去刺殺皇帝!
他想得很清楚,就算刺殺不成,叫侍衛大臣把他亂刀剁死,圖個痛快,也算死個明白。
他在宮中當了五年禦廚,對出入皇宮的路線比較熟悉。
于是,他就等在神武門,趁着皇帝回宮的時候,跟着人群一起混進了宮裏,然後找到機會,就持刀沖向了嘉慶皇帝,展開了刺殺。
有意思的是,他在持刀行刺的時候,那些禦賜皇馬褂的大内侍衛,大多被驚得呆若木雞,無人敢救駕。
關鍵時刻,還是嘉慶帝的姐夫固倫額驸,喀爾喀親王拉旺多爾濟,也就是乾隆帝第七女固倫和靜公主的丈夫,上前一把将陳德抱住。
跟着,禦前侍衛紮克塔爾、珠爾杭阿、桑吉斯塔爾也一起撲了過去。
可就是這幾個人一起上前救駕,乾清門的侍衛丹巴多爾濟還是被陳德砍了三刀。
經過一番混戰,陳德才被死死摁住。
不過雖然被抓了,可陳德依然氣勢十足。
在初次受審的時候,他直接對審訊的官員說:“若事成,則公等所坐之處,即我坐處也。”
震得官員直呼悍匪。
回憶着陳德的生猛履曆,李逸頗爲感慨。
他這次居然附身到這位猛人兄的身上了。
“當家的,你大半夜不睡覺,在那照什麽鏡子呢?”
床上傳來了女人的聲音。
李逸回頭看去,就看到了揉着眼睛坐起身的年輕媳婦兒,和她歪到了一邊的肚兜。
“今年是哪年?”
他沖女人詢問。
他記得,陳德進禦膳房的時候,已經是乾隆五十五年了。
那會兒的陳德是三十一歲。
但鏡子裏的他,卻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
女人眯着眼睛埋怨:“當家的,你是睡糊塗了?連今年是哪年都不知道了?”
“别廢話,你告訴我今年是哪年就行!”
李逸催促。
女人嘟囔了句,才告訴他:“我是去年過門的,去年是乾隆四十四年,今年不就是乾隆四十五年?”
乾隆四十五年…
李逸摩挲着下巴,點了點頭。
差不多,這會兒的陳德還在豫省老家學廚,還沒被舉薦進京,他當然不在禦膳房裏了。
女人見他沉思不語,就掀開被子下了床,将油燈一口吹滅,才回了床。
“大半夜的點什麽燈?費油,快睡覺!明個還要早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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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