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爺子能随随便便喚來三千陰魂,可想而知他的耳目有多少。
稍一打聽,就立刻把張逸以父之名的消息給打聽得清清楚楚。
“老爺子,您不怕大學城的人對付我,會連累到喜娃麽?”
張逸皺着眉頭反問道。
自己可是大學城的頭号目标,這次是玩陰的,下次呢, 或許直接會殺到自己店裏去。
讓喜娃跟在自己身邊,也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
喬老爺子身邊的幾位老人也是露出擔憂的神色。
可喬老爺子隻是揮揮手:
“天底下沒有兩全其美的事,當初老頭子我殺漢奸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全家人都要跟着陪葬來着,最後不還是殺了麽。”
張逸一怔,沒想到老爺子竟然還有這份光輝曆史。
況且話說到這份上,張逸還能說什麽, 自己正好就有一個空缺的工位, 按摩店裏也不差再加一個孩子。
“好,我保證,喜娃跟着我,我絕不會讓她受委屈。”
“我不,我不走!!”
聽到爺爺要把自己送走,喜娃雙手立刻抱緊了自己爺爺的大腿。
“我聽話,我不再惹事了,我會乖乖地給爺爺你們做飯,給你們洗衣服了,我什麽都能做,我會認真地學唢呐, 爺爺, 别趕我走, 爺爺……”
喜娃沙啞的呼喊聲, 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紮在一衆老人的心口上。
喬老爺子眨了眨幹澀的眼睛, 蹲下身子把喜娃抱在懷裏:
“孩子,爺爺要去做一件大事情,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等這件事做好了,爺爺就來接你回家。”
“什麽大事,連喜娃都不要了麽?”
“天底下沒有什麽事情,比我的乖孫女更重要。”喬老爺子捏了捏喜娃的小臉,“可就是因爲喜娃很重要,這件事爺爺就更要去做。”
喜娃聽到這,心裏有種不好的感覺,她太了解這個驢脾氣的老頭子,小手緊緊地攥着老爺子的手。
“去吧,你在這裏,爺爺做不好這件事,等我做好了這件事,爺爺會去接你。”
“拉鈎!”
“拉鈎。”
喬老爺子伸出手指,拉起喜娃的小手。
随後把這隻手握在手心,一步步走到張逸面前;“小兄弟,老朽就這麽一件事,就拜托您了。”
“不敢,老爺子放心,我在, 喜娃就在。”
“好好好。”
喬老爺子從袖子裏拿出一本早早準備好的曲譜,交給了喜娃手裏。
“快走,快走,省得再出變故。”
“老爺子,幾位爺爺,保重!”
張逸拉着喜娃後退一步,向幾位老人鞠躬道謝,旋即轉身拉着喜娃快步往按摩店的方向走。
喜娃走了幾步,回過頭,看着自己爺爺的影子:“爺爺,一定要來接我!!”
喬老爺子默默揮了揮手,目送着兩人漸行漸遠。
“老爺,咱們接下來……”
幾位老人走上前,他們是喬家班的人,一輩子都在喬家班裏。
當中幾位老人更是從喬老爺子年輕時就在一起的老夥計。
算上他們死去的時間,他們這些老古董們在一起的時間,少說都要一百多年了。
這麽久的歲月,喬老爺子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們心裏又怎麽會不知道。
能把寶貝的孫女送出去。
喬老爺子要做什麽,他們心裏大概已經猜到了。
“都說人越老,脾氣越怪,這大學城是豺狼虎穴,他們怕了,我不怕,既然欺負到了我孫女頭上,我就想去看看,這大學城裏面究竟是有什麽可怕的東西。”
喬老爺子從袖子裏拿出一疊冥鈔:“你們若是跟着我,就跟着,若是不跟,這裏有點冥鈔,你們拿去,以後再見面咱們在一起喝酒。”
此話一出,幾個老人面面相視,旋即齊聲大笑起來。
“老爺,您這點錢,還是留着給我們買件像樣的衣服吧,上次跟着你死的時候,我褲子都破了,那個小八嘎,還笑我沒穿褲子呢,這次你好歹給我換條像樣的褲子。”
聽到這幾個老家夥的調侃,喬老爺子撇了撇嘴,拿起手上的唢呐:“那咱們就風風光光的,鬧他個天翻地覆!”
“起樂!!”
一位老人舉起手上的銅鑼,用力一敲,片刻間,一陣敲敲打打的葬樂,便是在這片陰霾的世界裏演奏起來。
隻待唢呐聲響起,整個世界都像是随着唢呐的聲音扭曲起來。
龐大的陰氣滾滾如潮,一路摧枯拉朽,萬物寂滅。
“他瘋了麽?”
已經走遠的蛇王停下腳步。
身後的鬼蟒不安地扭動着身體。
蛇王隻能把手放在鬼蟒的腦袋上,輕輕安撫。
“【葬】序列四!可惜,是不完整,老喇叭,你這是在打我們的臉,還是在給那小子拖延時間呢。”
蛇王的眼底流露着冷光,或許此刻追上去,把那小子抓起來也是一個不錯的想法。
隻是這個想法剛剛浮現在心頭,蛇王心神就突然開始不安起來。
甚至就連身邊的鬼蟒都開始變得焦躁,張開嘴狠狠咬了他一口。
黑色的血液順着蛇口流出來,刺疼下才讓蛇王驚醒,擁有控制系【降】序列四品的他,有着超強的動物直覺。
剛才僅僅隻是一個念頭,就讓他有種渾身冰冷的感覺,當即把這個念頭打消,立刻帶着身邊的鬼蟒快速離開。
“那是爺爺的唢呐聲!”
唢呐聲很大,張逸兩人已經走得很遠了,可聽到這陣唢呐聲,張逸依舊忍不住地打起一個冷顫。
那陣尖銳高昂的唢呐聲,就像是鎖鏈勾魂的鈴铛,讓他有種魂魄要飄離身體一樣的感覺。
好在這時,胸前黑色的天鵝胸針,閃爍起一道紫色的微光,在張逸身後浮現出黑色的天鵝影子,将這種不好的感覺給屏蔽掉。
張逸心底駭然。
這還是離得遠。
加上自己有黑天鵝胸針才不受影響,但若是離得近一些,恐怕即便是有黑天鵝胸針的保護,自己估計也夠嗆了。
借着鬼神之眼,張逸看到遠處随着樂聲越滾越大的陰霾,像是在醞釀着一股雷霆風暴一樣的恐怖。
喬老爺子要做什麽?
搞出這麽大的動靜,該不會是準備去報複大學城吧?
這時他感覺到喜娃的手在發抖。
目光看向喜娃,隻見她的臉色越發難看,眼睛裏布滿了血絲。
“大殡歌!”
“什麽?”
“騙子!!”
喜娃死死咬着嘴唇,将嘴唇咬出了黑色的血珠,拿起爺爺留給他的那本曲譜,翻開到最後一頁。
上面是一首音調極其詭異的曲子。
曲子下面赫然用朱紅色的筆記寫着兩行大字。
“曲盡人亡、恨不休。
葬人葬鬼、葬天良。”
當年爺爺知道叔爺做了漢奸,就在城外的莊子裏宴請他來喝酒,甚至還特意讓叔爺帶上幾位倭國軍官一起。
爲了打消叔爺的疑慮,就把全家親戚好友都給喊了過來。
宴會很熱鬧。
許多親戚都很開心,覺得家裏以後也能有了一個靠山,能夠在這個亂世裏活下來。
直到爺爺帶着喬家班子老人,親自吹起了一首曲子。
這一晚,曲子響了一整夜。
直到第二天金雞報曉。
曲子才停了下來。
可莊子裏就再沒有一個活人走出去。
直到第三天,當地的地保感覺到不對勁,帶着人來到莊子裏一瞧,才發現所有人都死了。
有人臉上帶着恐懼被活生生地吓死。
有人卻是在微笑中閉上了眼睛,再也沒醒過來。
等地保帶着人們找到爺爺的時候,爺爺的一隻手握着唢呐,另一隻手卻是提着叔爺的人頭。
這是一首殡曲。
隻不過這個【殡】包含的意思太多了。
曲子一旦開始,就不能停下來的曲子,也根本停不下來,直至把人吹到油盡燈枯才能停下來的曲子。
祭的是亡者,殡的是自己與聽衆。
所以這首曲子的名字。
就叫……
大殡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