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張逸逐漸放緩腳步,心态開始平穩下來。
他之所以生氣,是因爲自己這個混蛋父親,當年爲了和小三快活,才會狠心抛下他們母子。
所以曾叔提到慶嫂的時候,張逸下意識地就代入了進去。
慶嫂是個可憐人,難道自己母親不可憐麽?
可現在轉念一想,這和人家又有什麽關系,渣男出軌,該打的不應該是那個渣男才對麽?
況且慶嫂怕未必就是當年那個小三。
“算了,去看看再說。”
目前最要緊的,還是搞清楚自己身上的情況。
等找到能夠離開的方法,少不了要把供桌上的靈龛扔進垃圾桶。
穿過小巷,青灰色的石磚鋪成小路,配上兩旁的老宅,不時能看到有穿着古裝的年輕人舉着手機在路邊拍照。
一些老人會趁着現在還有太陽的時候,坐在家門前,抽上一支煙,三五人聚在一起唠唠家長裏短。
左邊第三個門洞走進去,是一處獨門獨戶的小院,規模看上去倒是不小。
“砰!砰砰!”
張逸走到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誰啊?”
“您好,我來找慶嫂。”
“慶嫂?”
“喀喀……嗡……”
房門被打開一道縫。
一個四十幾歲出頭的男人從裏面探出頭,警惕地在張逸身上打量一圈,見他是個年輕人後,就追問道:“什麽慶嫂?”
“一位唱戲的慶嫂,我聽說她住在這裏。”
男人遲疑了一下,重新打量起張逸的臉,很不耐煩地說道:“什麽青嫂,紅嫂,沒有,快走快走。”
“抱歉,我找錯地方了。”
難道是曾叔說的地方不對?
左手第三個門洞,沒錯啊,先回去找曾叔确認下。
張逸正要走,一擡腳,就停了下來,豎起耳朵,聽到後面有人在唱曲。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沒有樂器伴奏,隻是清唱,轉音若絲,流麗悠遠。
“曾叔說那慶嫂是個唱戲的寡婦,難道是她?”
張逸循着聲音往小巷裏面走,繞到了另一側,在小巷裏頭,一家茶樓大門開着,聲音就是從裏面傳出來的。
茶樓門戶有些陳舊,門前挂着一個塑料牌子,寫着休業兩個字,陣陣曲聲就是從裏面傳出來的。
張逸順着聲音走進去,裏面很寬敞,中間是一個戲台,下面擺放着八九張桌子。
戲台上一個女人,正提着嗓門在唱曲。
女人三十多歲出頭的模樣,鵝蛋臉、大眼睛、身上穿着深藍色的旗袍,像是電視劇裏的貴婦太太。
對于進來的張逸,女人也沒去注意,沉浸在自己的曲子裏,唱到悲傷時,手指捏花擦去眼角淚痕。
張逸小心拉開一個凳子坐下來,靜靜看着。
女人一曲唱完,閉着眼睛站在戲台上良久,這才将目光看向張逸:“抱歉,現在還沒營業。”
“好的,我來找個人,請問慶嫂在麽?”
聽到慶嫂兩個字,女人愣了一下,走下戲台。
“你是誰?找慶嫂做什麽?”
“我叫張逸,我爹和慶嫂是朋友,我來有點事情想要請教慶嫂。”
女人上下打量張逸一眼,神色古怪起來:“你爹多大才有了你這個兒子?”
“嗯??”
“慶姨要是還活着,現在少說都快要八十三了,看你也就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就算你爹七十歲……呵呵。”
女人半忍着笑意調侃道:“他也要五十才有你這個兒子,還真是老當益壯,寶刀不老。”
“抱歉,打擾了!”
張逸臉皮臊紅,站起來就要走。
“等等,來都來了,别急着走啊,我是慶姨的侄女,你找她要打聽什麽,和我說說看,說不定我也知道。”
張逸思量片刻,還是坐了下來。
“我爹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聽店裏的員工說,他時常來這邊,所以想要來打聽打聽,有沒有關于他的信息。”
張逸的話半真半假,先看看面前這個女人究竟知道多少再說。
“你爹……誰啊?”
“張書來。”
“你是張叔叔的兒子?”女人有些吃驚地看着張逸。
“你認識我爹?”
“嗯……見過幾次,他是這裏的常客,哦,對了,他好像在這裏寄存了一件東西。”
“什麽東西?”張逸追問道。
“不知道。”
女人搖了搖頭。
“能給我看看麽?”
“可以,但你怎麽證明,你是張叔叔的兒子,口說無憑,東西我不能随便就給你吧。”
張逸被難住了。
“要不……我回去給你拿個死亡證明?”
“不用那麽麻煩了,明天晚上八點,我們班子開箱,你到時候來,我有辦法證明你是張書來的兒子。”
“好,怎麽稱呼?”
“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叫我秀雲姐就行,記得,明晚八點,可别遲到了。”
“好,那我先回去了。”
“不送。”
路上他細細回想女人的話。
聽這位秀雲姐的口吻,慶嫂似乎已經離世很多年了,那自己父親時常來這裏找慶嫂,莫不是……
張逸覺得很荒誕,但轉念一想,戴茉莉這個女鬼還在店裏上班呢,這樣看起來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地方。
“叮鈴!”
“回來了,沒打架吧?”
戴茉莉湊上前在張逸身上打量了一遍,見到他好像沒事的樣子,頓時還有點失望。
張逸無視戴茉莉失望的眼神,坐在椅子上。
“曾叔,你确定你沒搞錯??”
“什麽??”
“那位慶嫂已經亡故很多年了,而且年紀都快八十了,你确定我爹是去找她?”
張逸餘光盯着牆上的鏡子,看着曾叔臉上的表情。
“死了?”
曾叔大吃一驚:“不可能,你聽誰說的??”
“慶嫂的侄女。”
“慶嫂的侄女……沒聽你爹說過啊,她叫什麽名字?”
“秀雲。”
曾叔一隻手扣着鼻孔,隻待從裏面摳出一團鼻屎,對着空氣輕輕一彈:
“秀雲,慶秀雲,嘿,小子,她不就是慶嫂麽!”
“她是慶嫂?”張逸呆住了。
“嘿嘿,你怕不是被那小寡婦給忽悠了。”曾叔咧嘴笑起來。
“我下午還有點事,今晚就不過來了,要是有客人,你自己先應付應付。”
曾叔站起身準備往外走。
“等一下!”
看着曾叔準備推開門往外走,這時張逸突然想起來了什麽:
“曾叔,萬一遇到那種特别難纏的客人,我又不會按摩怎麽辦??”
昨天的事情還算是正常,可以後萬一遇到什麽難纏的家夥怎麽辦?
況且曾叔這個人很神秘,既然能夠在這個按摩店待這麽久,說他是個普通人,張逸不大相信,正好借着機會試試水。
“這樣啊。”
曾叔還以爲張逸是決心繼承店鋪,思索片刻,從自己的凳子下面提出一個小木箱。
箱子打開,裏面擺放着各種瓶瓶罐罐。
“簡單的肌肉扭傷,用這個。”
“想要放松皮肉的,就用這個。”
“脊椎不舒服,就拿這個。”
曾叔簡單地把三種藥酒介紹給自己,又指了指一旁戴茉莉。
“加上你新招來的小丫頭,糊弄一下普通人沒問題。”
“嗯,曾叔剛才教我了一些按摩的手法。”
戴茉莉現在對自己的按摩手法信心十足的模樣,雖然變成了鬼,可在這裏似乎又找到了新生活的方式。
張逸對這個答複并不滿意,繼續追問道:
“要是受傷特别嚴重,例如斷胳膊斷腿,甚至腦袋都破了之類的呢?”
曾叔擡起鏡框,用左邊那隻完好的眼睛,仔細審視起張逸,神色逐漸嚴肅了起來。
“這種情況最危險。”
張逸提起精神。
“你最好祈禱這家夥是個精神病。
不然……
你就去咱們五院的精神科看看,畢竟你還年輕,不要放棄治療。”
張逸蚌住了。
一旁戴茉莉捂着嘴“咯咯咯”的笑起來。
“叮鈴!”
等他回過神,曾叔已經走遠了。
張逸走到鏡子前,捏了捏自己的臉:“神經病?或許吧,你要知道你捏的客人是死人,你比我還神經病。”
他把木箱先放在一旁。
“茉莉,我出門一趟,你先看着店。”
“哦,好,早點回來啊。”
“知道了。”
“叮鈴。”
張逸走出門,前往附近的超市。
自己一時半會是離不開按摩店了,洗漱的用品需要準備一下。
牙刷、毛巾、護膚霜。
外加一點小零食。
可惜戴茉莉吃不了,但可以看着自己吃。
提上滿滿一兜生活用品,走到結賬台,正要結賬的時候,張逸突然想起還要買個水杯,不僅是爲了喝水方便,至少下次帶上戴茉莉出門時,不需要借曾叔的保溫杯了。
“抱歉,我忘買了東西。”
說着,他轉過身往回走,結果一轉身,一個男人有些猝不及防地和張逸打了個對眼。
“咦?”
這個男人自己昨天見過,是第三門洞裏的那戶業主。
對方見張逸注意到自己,立刻側過頭,裝作沒看到張逸。
張逸也沒多想,附近就一家大型超市,快步從男人身旁躍過。
來到貨架上挑選了一個大容量的保溫杯後,結賬、提着東西走人。
“衣服也需要買一套新的麽?”
張逸看了看身上的已經好幾天沒有換洗的衣服。
“現在買肯定是來不及了吧。”
外面的天色已經開始昏暗起來,張逸現在隻要到了夜晚,心裏就開始犯嘀咕,能不出門就不出門。
“算了,今晚洗一洗,明天晚上的時候差不多就幹了。”
“叮鈴!”
推開玻璃門,張逸提着東西走進去。
戴茉莉此刻正在給一位客人做水療,看到張逸回來,躺在按摩椅上的客人側過頭:“咦,又見面了,我們挺有緣的……”
大佬們在書評區建了個打賞樓,大家……嘿嘿,幫我墊墊樓層吧,嘿嘿嘿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