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胡同。
這兒是方老爺子的‘外宅’,胡同口都是配備警衛,一般人都要禁止入内,此時卻有個年輕人施施然的走了過來。
執勤的武警戰士馬上就攔住了他,語氣生硬的說:“請止步。”
身穿黑色立領襯衣的年輕人,擡頭看了眼戶口深處:“我叫唐鵬,來找方老爺子,麻煩你去通報一聲。我沒有預約,但我相信方老爺子會見我的。”
“那好,請你稍等一下。”、
值班武警再次打量了唐鵬一眼,轉身跑回崗亭,三四分鍾後,他才拿着個登記用的小本子,走了出來。
在武警戰士的指點下,唐鵬仔細填寫好了登記表格後,才被放行。
他來到方家四合院的門口時,一個戴着眼鏡的中老年人迎了出來,看着他笑道:“唐先生,咱們又見面了。”
“山伯您好。”
唐鵬微微彎腰問好:“老爺子在家吧?”
“呵呵,今天你的運氣不錯,老爺子昨天才從中南海回到這邊。”
山伯笑着打了個哈哈:“唐先生,請随我來吧。”
方老爺子居住的四合院,相傳是清朝一個吏部官員的家,面積并不是很大,但布置很合理,尤其是庭院内那幾顆老桂花樹,在給人一種滄桑感的同時,還多了一股肅穆。
一個年約七旬左右,身穿白色唐裝的老人,正拿着一個小鋤頭,在桂花樹下鋤草。
這,自然是夏侯扶醉的親爺爺,方家的定海神針方老爺子了。
桂花樹下的草并不多,要是讓唐鵬來鋤草的話,也就是幾下子的事。
可方老爺子鋤草的動作卻很仔細,或者說是很慢,唐鵬站在那兒足有五分鍾了,他才慢悠悠鋤掉一棵,仿佛很舍不得的樣子。
這讓唐鵬想到了一句話:老爺子鋤的不是草,而是寂寞……
仔細把那顆草放在樹旁的一個筐子内後,方老爺子才把鋤頭交給了山伯,轉身看着唐鵬,淡淡的說:“你這次來,是爲了楚良宵,還是要和我打聽扶醉的消息?”
唐鵬也沒啰嗦,很幹脆的說:“是爲了楚良宵。”
“哦?”
方老爺子花白的壽眉一挑,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我聽說她去了東城區後,工作不怎麽順利,是不是要我向有關人員打個招呼?”
唐鵬搖頭:“不是。”
“那是什麽?”
方老爺子的口氣,多少溫和了一些。
如果唐鵬真爲了他所說的而來,他會毫不客氣的拒絕,并看輕楚良宵。
楚良宵現在的确投身到了方系,也擔任了很重要的職務,可如果她爲了工作而上面求救的話,這就證明她根本沒有被培養的資格。
唐鵬稍微沉吟了一下,才回答:“方老爺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還請你多加照顧她。”
方老爺子明顯一楞:“嗯?你這樣說,是什麽意思?”
“方老爺子,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隐瞞你了。”
唐鵬淡淡的說:“我已經身患絕症,估計最多三個月可能就要死去,所以我才來找你。”
方老爺子微微側着下巴:“你身患絕症?”
唐鵬點頭:“我不會撒這種謊。”
“呵呵。”
方老爺子根本沒有因爲某人身患絕症,就表現出該有的憐憫之心,沒事人似的輕笑一聲:“你這次來,算是托孤了?”
唐鵬再次點頭:“可以這樣說吧,畢竟是我把楚良宵帶來京華的,原本想幫她的。”
很玩味的看着唐鵬,方老爺子問道:“如果她有那個能力,就算我不出面,她也能坐穩當前這個位置。她要是沒有呢,就算我幫她,好像也無濟于事。再說了,我爲什麽要答應你的請求?”
“老爺子,你可以不答應,可我必須得爲她負責。如果你真不答應的話,我現在就走,去找可以幫她的人。我相信,除了方家之外,還有很多人都看好她的。再說了,我手中還有一些東西。”
唐鵬說完,再次彎腰鞠躬:“方老爺子,打攪了。”
“慢着!”
方老爺子目光一閃:“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敢,我遠遠沒有威脅您的資格。”
直到現在,唐鵬才用上了敬語。
方老爺子沉吟良久,才緩緩的問道:“你上次來時,并沒有把所有東西都拿出來?”
唐鵬笑了,很狡猾:“我這個人很小心,不到關鍵時刻,是不會亮出自己底牌的。”
方老爺子冷笑:“太過小心的人,一般都是奸詐之徒,活不長久的。”
唐鵬一臉的佩服:“老爺子明鑒,我的确沒有太久可活了。”
方老爺子饒有興趣的盯着唐鵬,看了半晌才緩緩的說道:“東西呢?”
“現在還不能給您。”
唐鵬搖了搖頭。
方老爺子目光一寒時,唐鵬又說:“不過我覺得應該不會讓您等太久,我死了,楚良宵遇到麻煩後,就會有人送給您的。”
方老爺子到背着雙手,擡頭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你這是在騙我吧。”
“您可以選擇相信我,也可以選擇不信。”
唐鵬模棱兩可的回答。
許久,方老爺子才點了點頭:“嗯,其實楚良宵是棵好苗子,就算你不來,在她遇到意外麻煩時,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
薛太康坐在書桌後面的藤椅上,腰闆筆挺,就像一座山。
在他面前的書桌上,放着唐鵬的病例,是複印件。
其實這樣的複印件,薛太康手中也有一份,而且甚至比荊無豔更早一步,就知道唐鵬得了絕症的消息。
因爲荊無豔打電話給荊夫人,荊夫人就委托薛太康,給**打招呼了。
薛副主席親自打招呼的病人,隸屬軍方的**領導,自然得在第一時間,把真實情況向薛副主席彙報。
不過薛太康卻裝做不知道的樣子,在看完唐鵬送來的這些病例後,才盯着他看了半晌,緩緩問道:“你現在,心中是什麽想法?”
唐鵬從沙發上站起來,語氣從容的說:“總共有兩個想法。第一,能不能盡快讓我去北朝,因爲我怕再拖下去,我會沒時間。第二,我想請您替我照顧潘冬冬——實不相瞞,我在來您這兒之前,我是打算帶雲霄閣會所百分之三十的股權過來的,但随後一想,如果我要是用那種方式來求您照顧潘冬冬,這對您來說是種羞辱。因爲早在我蒙冤時,就是您仗義出手來照顧她的,所以實在沒必要動用那種東西。”
唐鵬的實話實說,很讓薛太康滿意。
事實上的确如此,混到薛太康這個位置上的人,誰還會在意錢?
倒不如幾句發自真心的感謝要好。
更何況,老薛自己也清楚,他那個寶貝兒子暗戀人家潘冬冬,就算目前被迫不許多想,可有人要是在唐鵬死後敢欺負她,薛萬敵百分百的會站出來的。
所以,不管唐鵬這次來有沒有提出這個條件,薛太康都不會坐視潘冬冬被人欺負。
“嗯,算你小子識相。”
薛太康滿意的點了點頭,神情又嚴肅了起來:“依你現在的精神狀态,你還有必要去北朝嗎?”
唐鵬淡淡的說:“無論如何,我都得去。一是爲了安心兒,二是我不想死在國内。我要是死在北朝的話,國家也許還會給我個烈士榮譽,照顧我家屬的。”
薛太康開心的笑了:“你小子,倒是很會算計。”
唐鵬也笑了:“人不爲己,天誅地滅的,哪怕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
薛太康慢慢收斂笑容:“好,我答應你,在你死後會照顧潘冬冬。”
唐鵬長長松了口氣,彎腰給薛太康深深鞠了躬。
用利益來驅使方家罩着楚良宵,用仗義來說動薛太康保護潘冬冬,這就是唐鵬死前最重要的兩個心願。
隻要潘冬冬和楚良宵倆人不倒,一個商場,一個官場,合夥聯手可以保護唐鵬的家人,以及他那些手下。
當然了,在唐鵬死後,方家和薛家不一定會總是替他做事,但那已經不重要了,沒有誰能顧到太久以後,更何況那時候唐鵬已經死了?
坦然受了唐鵬一禮後,薛太康問道:“唐鵬,你難道不怕死嗎?”
唐鵬眼角急促抽x動了一下,澀聲道:“沒有誰不怕死的,尤其是像我這樣已經擁有太多的人。”
“是,人擁有的越多,就會越怕死。”
薛太康低低的歎了口氣:“唐鵬,你去北朝的時間,早就定下來了,是六月六号。”
唐鵬點頭:“哦,那我以什麽身份去?”
薛太康回答:“你會一伴舞演員的身份去。我聽人說,你好像跳舞不錯的。”
“伴舞演員?”
唐鵬愣住。
薛太康站起來,雙手按着書桌解釋道:“不錯,六月六号那天,将會有一支大型歌舞團出訪北朝光州——有沒有聽說過單可卿的名字?你就是她的伴舞演員。不過我擔心,伴舞會給你的病——”
薛太康仔細研究過唐鵬的病例,知道他現在不能有太大的動作,以免會出現什麽意外。
唐鵬倒是毫不在意:“沒事的,我還沒有脆弱到那種地步。單可卿?聽說過,但我沒見過她本人。”
“這不重要,到時候會有人替你安排一切的。”
薛太康輕輕敲了敲桌面:“等你到了北朝後,先靜下心來配合演出,一天的演出結束後,你就可以自由活動了。放心,這次并不是你一個人去調查此事,還有幾個人以其他方式過去配合你。至于這些人是誰,等你到了那邊後,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