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張有方此時焦頭爛額,根本沒有注意到岩井和石井二人笑容背後的詭異。
“岩井君,這樣做真的有效果嗎?爲什麽不直接以他女兒的性命威脅他重判林懷布?”
岩井搖了搖頭說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那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是我們幹的,我沒有想真的綁架,一會就将人放了吧,現在我們還不能直接傷害他們,畢竟我們還沒有和法國人開戰,如果事情鬧的太大,工部局隻會更加限制我們在租界的行動,還不如冒名特務處,嫁禍給他們,他們最近出盡了風頭,我們在給他們添一把火,隻要工部局巡捕房下定決心打擊他們,這些人很快就會暴露出來,在租界沒有立足之地,那個時候再對付他們還不是手到擒來!”
“吆西,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可是你覺得張有方會傾向于我們嗎?”
“這個我不能保證,但至少他對我們是有好感的,中國有句話說的好,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隻要今天的事情多發生幾次,勝利的天平終會偏向我們的。”
“我懂岩井君的意思,之前有幾位投靠我們的中國人被抓後都被冠以‘漢奸罪’審判了,案件基本上都是張有方負責的,如果能策反他,那些人就再也沒有後顧之憂,會再次投入帝國的懷抱。”
“是的,隻有消滅了抗日分子,控制一批怕死的中國人,我們才能達到以華制華的目的。”
法租界總華探長祝中華去而複返。
“中華兄,你一定要救救小女,這些特務太無法無天了,剛用子彈恐吓我,現在又綁架了的女兒,簡直欺人太甚了。
他們威脅讓我将林懷布釋放,這怎麽可能?我們執行的是民主公正的法律,殺人者必須受到懲罰,這也是維護租界的治安,怎麽能按照特務處的意願行事呢?
他們以爲用點下作的手段就我讓我屈服嗎?雖然特别法院是果黨政府的衙門,但我不會對特務唯命是從的。”
祝中華看着一臉怒火、義正言辭的張有方,暗暗感歎這件事情不管到底是不是特務處的人做的,已經成功讓這位書呆子暴走了,林懷布即便不是死刑,也會被重判,可他總覺得這件事情有些蹊跷。
不過張有方此刻正在氣頭上,肯定聽不進去自己勸說,隻好說道:“放心吧,我已經發動人手在尋找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一切拜托中華兄了,你知道我就這麽一個女兒。”
“放心吧。”
兩個正說着話,突然就聽仆人大叫一聲,“小姐回來了。”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老媽子攙扶着一個哭的淚雨梨花的小姑娘進了院子,一臉的驚恐和後怕。
張妻不知從哪裏得到了消失,想必是沒有瞞住,從後院出來,母女抱在一起哭成一片。
張有方又是道歉又是安慰,片刻将兩人安撫回了後院,才有時間和祝中華說話。
“中華兄,謝謝,還是伱面子大,你的人一出馬,愛女就搭救了,看來這些特務還是有所顧忌的。”
“.”祝中華很想解釋和自己沒有關系,可話到嘴邊卻不說不出口,今天的事情透着種種蹊跷,他要先搞清楚才行。
“組長,巡捕房的兄弟剛剛傳來信息,今天有人給特别法院的審判長張有方家裏送了子彈,随後又綁架了他的女兒,勒索信上的說的很清楚,要法院當庭釋放林懷布,他們冒名特務處,将事情嫁禍給了我們,我猜這一定是日本人的陰謀。”
徐懷他們已經在商量安排林懷被判刑後的營救工作,卻不想這個時候,竟然有人幹出這樣的事,除了激怒法官,能起什麽作用?
“張有方的情緒怎麽樣?”
“聽說很憤怒,并且認定這件事情是我們幹的,表示一定要嚴懲。”
“糟糕!”徐懷暗罵一聲,一旦法官的情緒被左右,林懷布說不定會被重判。
“怎麽辦?這件事情肯定是日本人幹的,隻有他們才會幹出這麽下作的事,我們要不要給他們點教訓。”
“來不及了,明天就開庭了,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扭轉法官和輿論的看法。”
趙江說道:“不如我們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什麽意思?”
“日本人不是冒名我們特務處嗎?那我們就冒充他們,對其他的法官采取行動,故意漏出破綻,讓他們知道是日本人幹的,這樣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
“這樣會不會太下作了?”有人說道,畢竟對無辜的人采取這種方式,還是讓人不舒服。
“不是我們下作,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我們隻是恐吓,又不是真的傷害他們,再說了相對那些慘死的同胞,他們不過是受點委屈罷了,大不了時候我們去賠罪。”
“行了,現在不能有婦人之仁,就這樣吧,我們不是在張嘯虎家裏得了幾把日本南部手槍嗎?今天晚上正好派上用場,不過下手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能傷人,另外記得通知媒體,不是有幾家媒體對林懷布案件很感興趣嗎?那就引導他們報道,讓媒體挖掘出事情的真相。”
“放心吧,組長,這件事情交給我吧,一定讓日本人偷雞不成蝕把米,有苦難說。”
當天晚上,除了張有方家,其他特别法院法官的家裏,都遭到了莫名的槍擊,有的是被亂槍打壞了玻璃,有的是收到匿名的恐吓信,裏面放着子彈,還有的家裏被扔了死老鼠死狗。
第二天,天剛一亮,大批法務人員就已經聚集在了法院的大廳裏面,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太無恥了,再怎麽說特别法院也是隸屬于果黨政府的,這些特務竟然對自己人使用這麽下作的手段,我看我們之前的判斷有誤,雖然沒有證據,但我相信林懷布殺死張嘯虎絕對不是個人恩怨那麽簡單,他說不定就是特務處的人,現在眼看要判刑了,他們才狗急跳牆,做出這樣的事情,我提議一定要嚴判他。”
“對呀,太無恥了,昨晚我一晚上都沒有睡着”
“我看事情沒有那麽簡單,特務處這麽做有什麽好處呢?”
“哼,好處?不就是讓我們屈服嗎?我們偏不。”
“大家誤會我了,昨晚收到恐吓信,我就報警了,巡捕上門偵查發現,恐吓信裏面的子彈出自日本南部手槍,我在想這件事情會不是是日本人幹的,畢竟張嘯虎死了,損失最大的是日本人。”
“對啊,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昨晚那人操着一句蹩腳的中國話,我當時還奇怪呢,現在看來很可能是日本人。”
“肯定是這樣,一定是日本人幹的,他們這麽做無非是想要我們重判林懷布,我們可不能上當了。”
這時候隻見幾個記者湧入大廳,紛紛要求采訪,租界法院法務人員一夜之間遭到人身威脅的事情已經徹底傳開了,而且就在林懷布案件開庭的前一天,怎麽說都是勁爆新聞。
在經過法院協商後,媒體對張有方這個審判長做了采訪。
“張法官,我聽說昨天您家收到帶有子彈的恐吓信,後來又有人綁架了您的女兒,據說是山城特務處幹的,就在昨晚您的同事都遭到了人身威脅,現在有證據表明這是日本人幹的,請問您對這件事情怎麽看?”
張有方雖說是個書呆子,性格剛烈,但又不是傻子,同事一夜之間全部受到威脅的事他已經聽說了,事情有些蹊跷,他也有些搞不清狀況,隻好含糊說道:“我是一個法律工作者,從法律的角度來說,在沒有确鑿的證據下,我不能随便說這些恐吓之事到底是什麽人幹的,不過最近确實有人一直對我們法院施壓,不過就林懷布一案來看,從目前的證據而言,他殺人确實屬于個人恩怨,我們一定不會被壓力左右,會秉公辦理這件案子。”
“請問張審判長,我聽日本人說林懷布是山城特務處的抗日分子,他一直在從事抗日活動,你對這件事情怎麽看?”
“目前還沒有證據表明林懷布參與抗日活動。”
法院大廳的一處角落裏面,岩井和石井聽着記者的采訪,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不想才過去一晚上,事情竟然變成了這樣,輿論竟然瞬間反轉。
他們知道昨晚的事情肯定是特務處幹的,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們不可能承認是他們先綁架了張有方的女兒。
“八嘎,這些人行動太快了,輿論對我們很不利,如果沒有新的證據,林懷布估計不會重判,巡捕房也不會同意我們的引渡。”
“沒有關系,隻要宣判了,他肯定會被羁押在監獄,我們總會想到辦法的。”石井咬牙切齒,陰沉的臉直盯着記者,說道:“這幾名記者來的太巧合了,肯定和特務處脫不了關系,我們是不是讓人盯着他們,說不定他們會和特務處的人聯系。”
“是有點可疑,特務處不會錯過今天的案子,說不定會旁聽,不過這些家夥狡猾至極,一定會化妝出現,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以什麽樣的面目示人,我們的人要小心點。”
岩井說着立刻叫來兩個日本便衣,對其耳語幾句,便衣點頭應答,向着記者的方向走去。
徐懷和劉葛青戴着禮帽,穿着風衣,手裏拿着相機,都是一副記者的打扮。
兩人拍了不少照片,自然發現了岩井和石井的身影。
劉葛青笑道:“這兩個家夥膽子不小,明目張膽的跑了過來,也不怕人打黑槍。”
“這裏畢竟是法院,誰要是敢在這裏行兇,那可是真的蔑視法律了,一定會成爲公敵,他們肯定知道這一點,另外你看門口和柱子後面的幾個便衣,這幾個人站在那裏已經很久沒動了,不過眼睛到處亂轉,不是小偷就是偵探。”
“說不定是巡捕房的便衣呢,我聽說祝中華爲了保護法官的安全,特意調了一輛裝甲車護送法官上班,說不定他會布置便衣。”
兩人正說着話,就見兩個便衣跟着趙江去了衛生間的位置,眼光不由一閃。
“看來趙江剛才提問引起日本人的懷疑了。”
“既然日本人想要找茬,我們就演戲給他看看。”
徐懷說着對大廳一名扮做看客的隊員使個眼色,這名隊員收到指示同樣去了衛生間。
時間不久,突然“砰”傳來一聲響聲,随即響起幾聲慘叫聲,然後夾雜着幾句粗怒的日語。
這時就見流着鼻血,頭發衣服淩亂的趙江抱着摔破的相機跑了出來,大聲喊道:“日本特務,太沒有天理了,王法何在,我不過是提了一個和抗日分子相關的問題,不想就遭到了日本便衣的盤問和毆打。
但我要說的是,我是記者,我要保證報道的真實性,絕對不會屈服于日本人,同胞們,日寇入侵,租界已成了孤島,現在他們又闖進租界,對我大大出手,我在想,對我一個記者都是這樣,那些赤手空拳面對刺刀鐵蹄的中國老百姓他們又怎麽辦呢?他們又過的是什麽日子?我提議,将日本人趕出租界。”
這個時候,隻聽見大廳外面的群衆也湧了進來,群情激奮,有人喊道:“我們老百姓不怕日本人。”
“将日本人趕出租界。”
“嚴懲毆打記者的日本特務。”
不用祝中華吩咐,一名巡長帶着幾個巡捕上前立刻将兩個不知所措的日本便衣拿下,從他們身上搜出了手槍和岩井公館的證件,确定他們是日本特務無誤。
這下不要說百姓們了,一衆記者和法官也團結起來,衆志成城要求嚴懲打人者。
兩個日本便衣“哇哇哇”一通辯解,他們就跟蹤那名記者罷了,根本沒有動手,爲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可惜他們的話沒人聽的懂,兩人隻好求助岩井。
祝中華這個時候也注意到了岩井和石井,陰沉着臉說道:“又是你們,還嫌事情鬧的不夠大嗎?請二位馬上離開法租界,不然我隻能采取措施了。”
“祝探長,這裏一定有誤會,我敢肯定有人在搗鬼。”
“搗鬼?綁架恐吓信不是你們做的?哼,别讓我找到證據,請吧,法租界不歡迎你們。”
祝中華說着,根本不給兩人辯解的機會,一揮手幾個巡捕趕了過來,将幾人趕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