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不能一擊功成,下次再有機會不知道什麽時候了,當斷則斷。
于是徐懷說道:“把能帶的武器都帶上,尤其是手雷,先消滅他們大部分火力,再近距離突破。”
“是。”
事情定下,衆人各自按照計劃行事不提。
卻說張嘯虎六十歲上下,男人女相,頭發胡子花白,雖然生活優渥,不過人畢竟上了年紀,臉上溝渠叢生,盡顯老态。
他戴着一頂尖尖的皮質禮帽,垂着眼袋,似昏昏欲睡,眼中卻是精光閃爍,透着精明和城府,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将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手中拿着一隻雪茄,鴿蛋大小的綠寶石戒指在黑夜中閃過亮光。
張嘯虎在一衆心腹、保镖的擁簇下出了俱樂部,門前幾輛汽車早就停好。
幾個保镖爲先,先觀察了一下四下周圍,見一切正常,才走過來對張嘯虎低語幾聲。
後者點了點頭,在保镖的簇擁下上了中間的一輛汽車。
一衆保镖随後也上車,将張嘯虎的汽車擁簇在中間,緩緩離去。
俱樂部五樓的窗戶處,一道黑影一閃而逝,他看着離開的車隊,快速撥出一個電話。
五輛汽車,張嘯虎坐在最中間一輛上,他坐在後座,左右的保镖和他一樣的裝束。
看着假寐的張嘯虎,一個心腹問道:“大帥,直接回家嗎?”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手下都稱呼他爲大帥,張嘯虎雖然覺得不吉利,但又覺得威風凜凜,也就沒有反對。
“嗯。”張嘯虎擡了擡眼皮,瞥了一眼窗外,道:“這天氣是越來越冷了,一會回去給每人十個大洋,給自己家裏人也規制幾件冬衣。”
他的身家性命現在都要仰仗保镖,所以隔天差五的都會借着由頭賞賜手下,拉攏人心。
“謝謝大帥。”
手下忙不疊地道謝。
“隻要你們踏踏實實爲我效力,别說錢财,就是官職也少不了。”張嘯虎淡淡說着,從窗外收回視線,突然說道:“我們的車超過前面那輛,排在第二位。”
“出什麽事了大帥?是不是有人.”手下說着,警惕地拉着車窗上的帷幔去觀察。
可大街上空曠一片,除了睡在街頭巷尾的幾個乞丐,就是遊曳在接頭,凍的瑟瑟發抖,在地上踱步的黃包車車夫。
“沒事,小心點無大礙。”
張嘯虎漫不經心道,嘴裏雖然說的風輕雲淡,但他自從知道戴春風要對他動手之後,這些天一直心驚膽顫,夜裏常常被噩夢驚醒。可幾天時間過去了,戴春風的殺手卻沒有動靜,讓他松口氣的同時,又更加警惕。
他不知道對方會什麽時候采取行動,未知的才是最危險的。
“.好。”手下雖然不解其意,覺得張嘯虎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不過拿人家的錢,吃人家的飯,自然要聽命行事,立刻吩咐司機道:“超過去。”
司機輕輕鳴笛,超過了前面的車輛,在手下手勢的示意下,變幻了隊形。
幾輛汽車依舊排成一行,保持勻速前進。
十字路口,一名扮做電工的男子攀在電線杆上,正在鼓搗,下面同樣穿着電工衣服在兩人默默守候在下面,眼睛卻觀察着周圍的一舉一動。
這時候,巷口出現一人,吹了一聲口哨。
這是約定好的暗号,表示目标已經出發了。
電杆下的二人微微着急,問道:“老劉好了沒有?”
“馬上。”攀在電線杆上的正是劉葛青,他将電線盒子蓋上,從上面遞下來一根細線,擦了擦汗水,道:“試試看,行不行。”
“好勒。”一人接住線頭,拉了一下,不遠處的紅燈就像電燈泡一樣亮了起來,再一拉竟然滅了,不由笑道:“還是老劉你本事大,這東西現在就像我們家的燈泡一樣,燈繩掌握在我們手中,想什麽時候亮就什麽時候亮。”
“行了,少貧嘴,快将燈線固定好,清理掉痕迹。”
“是。”
幾人将現場處理後,埋伏在附近暗處,等着目标現身。
另外兩處,趙江和李尚武已經駕駛着偷來的兩輛卡車等在馬路兩側,一旦目标出現,他們就開出去,将目标車輛堵在中間。
十幾分鍾轉瞬即逝,張嘯虎的車隊終于現身了。
打頭的汽車剛到十字路口,隻見紅燈瞬間亮起,司機一個緊急刹車停了下來。
後面的車輛,不明所以,紛紛刹車停住。
張嘯虎閉眼假寐,猝不及防,一個踉跄,心裏一驚,皺眉問道:“出什麽事了?”
手下打開車窗探頭看了一眼窗外道:“紅燈,法國人搞出來的新玩意,說什麽交通文明,防止出事故,大帥現在反正沒車,要不要直接過.”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轟鳴聲,隻見昏黃的街頭上,突然冒出來兩輛急速駛來的卡車,似乎直接就要撞上來。
“沖過去。”
手下沖着前邊喊了一聲,卻是爲時已晚,隻見兩輛卡車一前一後直接橫在了馬路上,徹底将前後的道路堵死。
“保護大帥。”
有人大喊一聲,前後汽車上的保镖迅速下車,一個個圍攏上前,拿着短槍,警惕的盯着卡車。
說時遲那時快,卡車上突然冒出幾個人來,他們隻是看了一眼,在保镖開槍的那一刻迅速低頭,随即十幾顆手雷從兩側飛了出來。
“炸彈,快趴下。”
“跑。”
看着沖天而下的手雷,一衆保镖心驚膽戰,倉皇躲閃。
可就在這時,前後卡車駕駛位置上各自端起一隻湯姆遜,徹底壓制了火力。
道路本來就不寬,前後又被卡車堵截,瞬間變得更加擁堵,人過去沒有問題,小轎車小心翼翼倒也無妨,可此刻卻根本過不去。
“轟隆”一聲,手雷在空中或落在地上、汽車車底、路邊爆炸,一瞬間白煙滾滾,塵土飛濺。
呐喊聲、慘叫聲、嘶吼聲、求饒聲、怒罵聲,間或響起。
這些聲音中,夾雜的卻是越來越密集的槍聲,張嘯虎的保镖使用的都是短槍,或盒子炮,或勃朗甯,或馬牌撸子,卻是沒有長槍。
随着爆炸過後,道路兩側埋伏的隊員紛紛現身,借着掩體,或近距離射擊,或遠遠用狙擊槍射擊。
“張嘯虎呢?”
徐懷借着燈光觀察現場,隻見兩輛汽車已經癱瘓,不過這些保镖也有急智,借着汽車掩護,開始反擊。
“我們的人彙報,目标在最中間那輛汽車上。組長你看,他們雖然在反擊,可還是圍着中間那兩輛汽車在轉。”
徐懷看了看,确是如此,他點了點頭,道:“狙擊手掩護,其他人沖上去,他們人已經不多了。”
說着徐懷換了一個彈夾,連開幾槍,一個翻滾,就到了卡車旁,再一個閃身,連開幾槍,将一個在汽車後的保镖擊斃,然後越過卡車到了最後一輛面目全非的汽車後邊。
他蹲在地上仔細觀察,突然發現對面不遠處有一雙腳哆嗦個不停,不由一笑,匍匐倒地,雙手握槍,對着車底就是一槍,隻聽一聲慘叫響起,那人瞬間倒地,一邊呐喊一邊從車底反擊,可徐懷一個閃身,已經到了車頭位置,對着這人開了兩槍,将他擊斃。
其他人有學有樣,在狙擊槍的掩護下,或匍匐,或蹲着迂回前進,向着包圍圈中射擊。
“組長,好像有些不對。”
趙江連開兩槍,将一個冒頭的保镖擊斃,來到徐懷身邊,說道:“組長,伱看,除了前後兩輛汽車受損最嚴重外,其他三輛車雖有損失,但保存還好,現在車門或打開或半開,隻有第二輛車車門一直緊閉,根本沒有反應,目标老奸巨猾,應該不在中間那輛車上,應該在第二輛車上。”
徐懷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沉吟道:“聽聲音和開槍的方位,他們最多還有四個人在外面,讓我們的人交叉掩護,直接沖上去,解決掉他們。”
他看了看懷表,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分鍾,如果不能快速快速将目标解決,支援和巡捕一會就要來了,到時候再要殺人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是。”
趙江應對一聲,揮了揮手,擡手的瞬間,胳膊上泛出血水。
“你受傷了?”
這時候徐懷才發現趙江臉色有些蒼白。
“沒事,貫穿傷,不嚴重。”趙江說着,咬了咬牙,一個閃身沖了上去。
“砰砰砰砰”
密集的槍聲再次響起,随即嘩啦啦玻璃的碎裂聲、慘叫聲再次響起,火星四射,血水飛濺,此起彼伏。
對面幾個保镖相繼倒下,現場隻剩第二輛車孤零零的停在中間。
“砰砰砰”子彈打在汽車上,發出一陣沉悶的響聲。
“防彈車。”
子彈反饋的聲音說明這輛汽車是防彈車,一般車輛中彈的聲音是清脆的,防彈車上承重的鋼闆卻不是那麽容易打穿的。
這個年代的防彈汽車,無非是用鋼闆加厚了車壁、底盤,加厚了幾層玻璃罷了。
“找薄弱的地方開槍,玻璃,油箱,集中所有火力。”
徐懷一邊開槍,一邊迂回到了車前,用第一輛汽車作爲掩體觀察,隻見擋風玻璃後邊的司機早就吓得瑟瑟發抖,蜷縮在駕駛位置上。
後座黑漆漆的,根本看不真切。
“開槍。”
随着徐懷下令,所有的火力都對準了汽車的玻璃,“砰砰砰”一陣槍聲過後,前面的玻璃出現了裂縫,但卻沒有碎裂,但兩側的玻璃卻沒有那麽牢固,嘩啦啦一片片掉在地上。
這個時候,後座處突然伸出兩隻手,對着外面胡亂開槍,一個隊員猝不及防,中了一槍,立刻倒地,又有一人也中了一槍。
“打油箱,炸彈呢,從車窗丢進去。”
“砰砰砰”
槍聲響起,保镖也發現了徐懷他們的意圖,突然大喊一聲,“開車”
司機早被吓得心驚膽戰,蜷縮成一團,聽到司機一聲大喊,手忙腳亂地打火,一腳将油門踩到底,汽車冒着黑煙,倏地蹿出去,将前邊一輛汽車撞飛,不過兩側的道路被被堵上,道路狹窄,進退失據,司機瞬間撞到了牆上。
這時候一名隊員,一個翻身,将一顆手雷扔進車裏。
車裏面傳來一聲驚呼,随即就見一人顫抖着手将手雷又扔了出來,“轟隆”一聲,手雷在空中爆炸,那人的半截胳膊化爲血肉,四散在空氣中,慘叫聲頓時響起。
汽車撞在牆上,頓時熄火,司機手忙腳亂,轟隆聲此起彼伏,呐喊怒罵聲一片。
就在這時候,突然馬路一邊響起“烏拉烏拉”的警報聲,隻見一輛巡捕房的鐵甲車從後面沖了過來,後邊還跟着幾輛吉普車。
遠遠的,從鐵甲車上跳下來兩個包着頭巾的阿南巡捕,手持長槍,一邊走,一邊射擊。
這時候,馬路另一邊也響起汽車和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大喊道:“有人。”
徐懷看了一眼手表,從開始交火到現在,已經過了七分鍾,原定計劃五分鍾内結束戰鬥,不想在一輛防彈車上浪費了這麽多的時間,他瞥了一眼現場或受傷或倒地的隊員,不由有些沮喪,皺了皺眉道:“帶着傷員撤。”
“組長,再沖鋒一次,肯定可以殺了他。”
一名隊員不服輸道,他從背後拿出一顆手雷,臉上一副果決的表情。
徐懷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再交鋒一次殺了目标不難,但現在前後都有敵人的支援,在交鋒下去,肯定會錯過撤退的時間,不知道有多少兄弟要葬送在這裏,爲了一個漢奸不值得。
因此他果斷下令道:“撤退,這是命令。”
說着他一指那兩名沖在前面的阿三巡捕道:“狙擊手,将他們給我幹掉,其他人帶上傷員,按原計劃撤退。”
“是。”盡管大家有些不甘心,但形勢如此,卻沒有别的辦法。
那邊已經響起了槍聲,顯然負責掩護的已經和敵人的支援交火了,這邊兩個阿三巡捕得意洋洋的連續開着槍。
他們穿着臃腫的制服,打着綁腿,嘴裏烏拉烏拉嘟囔着什麽。
身後的汽車也停了下來,下來幾個巡捕在汽車的掩護下探頭探腦。
“砰砰”兩聲槍響,兩個阿三巡捕額頭中彈,渾然倒地,後面的一幹巡捕知道遇到了亡命之徒,一個個全部躲到了汽車後來。
徐懷等人攙扶着傷員在掩護下揚長而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