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佐閣下,這些人實在可惡,可他們龜縮在法租界中,我們雖然可以派遣特工進去,但畢竟是法國人的地盤,大部隊卻不能進入,隻能看着他們逞兇,這如何是好。
現在曹文全死了,陳德樹手下損失殆盡,想要和他們交手,卻不是那麽容易的,是不是想個什麽辦法,将他們引誘出來?”
“你總算動了一點腦子。”岩井贊賞一句,道:
“還好,陳德樹手下的人手大部分是井上君的,對我們而言沒有什麽損失,不過徐懷的這個特别情報組一再和帝國作對,此人又狡猾異常,實爲我們的勁敵,是該想個好主意了。
不過此事要從長考慮,我會和新成立的特高課長官商議,現在需要做的是發動一切力量,向法國人施壓,爲了租界的治安考慮,至少明面上他們會出面對付特務處的人,另外你再組織一批人手進入租界,替我安撫下陳德樹,協助他追查趙俊來和特别情報組的下落。”
“據陳德樹說,周正龍中了槍傷,想要活命,肯定是要動手術的,這個時候,他們是不敢去大醫院的,你們可以從那些有手術能力的小診所入手,暗中監視,看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迹。”
“是。”
岩井似乎是爲了安撫龜島,笑道:“另外要告訴伱一個好消息,上個月,張嘯虎已經答應爲帝國效力,有他和他的門徒協助,對我們将是一大助力。”
原來日本人拉攏黃金榮不成,将目光轉向了張嘯虎,日軍駐滬海派遣軍司令官松井上門拜訪,張嘯虎求之不得,兩人很快狼狽爲奸,達成協議。
張嘯虎答應派出門徒,脅迫各行各業和日本人“共存共榮”,另外會協助日本特工、憲兵部門打擊抗日活動,協助抓捕抗日分子,最後就是在各地爲日軍收購糧食、棉花、煤炭、藥品等物資,強行壓價,甚至是武力搶奪。
龜島不解道:“張嘯虎我也聽說過,此人是滬上的一大流氓,不單在租界,滬海周邊都有他的門徒,雖然他投降了帝國,不過是怕死,出于自保罷了,這些中國人心眼太多了,他們的眼中隻有自己的利益。另外我聽說幫派都是青幫的,特務處就有不少人是青幫出身,要是他們勾結在一起,互通消息怎麽辦?”
岩井不以爲意,得意笑道:“你說的對,中國人隻可利用,不可相信,不過爲今之計卻不得不如此,我豈能不知這些中國人的小算盤,不過事情要從長遠考慮,隻要他們能協助帝國穩定滬海,爲帝國掠奪戰略物資,有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無妨,不過隻要張嘯虎動起來,特務處肯定會收到信息,到時候他們肯定會派人暗殺他,不說引蛇出洞,能夠讓我們消滅特務處的頑固分子,再者,兩虎搏鬥必有死傷,我們正好漁翁得利。”
“明白了,大佐閣下,我這就去辦。”
張嘯虎在滬海的一舉一動,自然逃不過杜月生和戴春風的眼線。
從杜月生來說,他知道即便黃金榮不裝病,他年紀大了,老朽昏庸,又是個怕死的,在滬海已經難成氣候,肯定不會把自己的小命交到日本人手裏。
但張嘯虎一直野心勃勃,行事又肆無忌憚,隻看利益,絲毫沒有家國之念,現在自己不在滬上,但張是他的結拜兄弟,又是鄰居,對自己在滬上的勢力一清二楚,一旦他翻臉不認人,必将嚴重威脅自己在滬海的地位和利益。
可他們是幫派,江湖人最看重的是什麽?義氣。江湖道義。
他和張是結拜兄弟,爲了不在江湖上引起非議,現在還不想對張下手。
但對戴春風而言,張嘯虎的勢力遍布滬海各個方面,在租界也有一批門徒,如果讓他和日本人勾結到一起,“孤島”租界也很快就會被漢奸勢力把持,特務處的勢力本來因爲曹文全的叛變處于弱勢,到時候的處境将更加艱難,說不定會被排擠出租界,後果不敢想象。
所以暗殺張嘯虎的計劃已經浮現心頭。
不過這件事情沒有杜的理解和支持是不行的。
如今的淞滬别動隊裏面幾千人都是杜的門生,他的門下也多有在特務處任職的,不能因爲張的事情而引起間隙。
爲了一個漢奸,失去一個強大的助力的事,戴春風肯定不願意。
于是戴春風立刻給杜月生發了電報,邀請他來漢口。
除此之外還邀請了杜的心腹弟子,以及在滬海黨部任委員的路京石、汪漫雲作陪,這兩人也是杜的門生,不過都有官職。
暗殺張嘯虎本是極其隐秘的事情,戴春風爲什麽要杜的這麽多學生在場呢?其實很簡單,他知道杜月生這種靠着幫派吃飯的人最講究沽名釣譽、江湖名聲,現在有這麽多人在場作證,以後哪怕是殺了張嘯虎,誰也不能怪罪到杜老闆的身上。
杜老闆到了漢口,自然得到了戴春風的熱情招待,被安排在一處公館中。
酒過三巡,戴春風讓人送上茶水,幾人坐着說話。
杜老闆穿着一件長衫,帶着金絲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仿佛一個讀書人。
戴春風笑道:“許久不見了,杜先生卻是一點沒沒變。”
“哪裏,老弟現在是越來越風光了,我這個當兄長的已經老了,現在日本人肆虐,我也隻能蝸居香江了。”
戴春風穿着灰色的中山裝,除了口袋裏露出一角的手帕,不時拿來擦鼻子外,身上沒有任何裝飾,不過他習慣坐在黑暗中,如果再加上那張陰沉、不苟言笑的臉孔,怎麽也掩飾不住他渾身散發的陰森氣息。
跟在他身邊的齊武,穿着整潔的黑色中山裝,他個子矮小,面孔白皙,圓圓的,依舊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隻是笑容背後也滲着可怕的氣息。
戴春風端起茶杯,假裝不經意道:“月生哥,如果你的兄弟,有人死心塌地爲日本人賣命,甘願做漢奸,你會如何處置他?”
戴春風說的是誰,杜老闆自然心知肚明,不過還是裝傻充愣,随即面色一肅,堅定說道:“不管怎麽樣,隻要是我的兄弟,我都不會下狠手。”
這個答案似乎在戴春風的意料之中,他知道杜老闆的意思很明确,他不會大義滅親,如今想要制裁張嘯虎,隻能曲線救國了。
杜老闆雖然也不滿張嘯虎的所作所爲,但畢竟是結拜兄弟,還曾經救過他一命,知道戴春風的心思後,不忍心風頭正勁的兄弟死在戴春風手中,所以在來漢口前,早就讓自己的心腹弟子前去勸說,隻要張能夠懸崖勒馬,不再爲日本人做事,他就有把握說服戴春風放他一馬,既往不咎。
杜老闆的心腹拜見張嘯虎,勸說張懸崖勒馬,不要繼續爲日本軍方做事,走上賣國投敵這條萬劫不複的道路。
哪知此時的張嘯虎早就鬼迷心竅,認定日本人能給他很多東西,比如權利、官職、金錢。
“杜先生,張嘯虎是不是已經轉過身了?”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戴春風隻好單刀直入,直接點明身份。
“也不能這麽說,是不是我們距離太遠,傳聞失實吧?”杜先生的辯解有些蒼白無力。
聽了這話,戴春風不置可否,起身在地上踱着步子,片刻後,他突然眼睛盯着杜老闆,道:“委座也是這個意思,月生哥,你要大義滅情!”
杜老闆的幾個弟子一聽這話頓時緊張起來,一個個直盯着杜,杜老闆激動說道:“我的人絕不能殺他。”
這句話比剛才的結果好點,戴春風雖然不滿意,目的基本達到,卻不能逼迫杜太緊,于是轉移話題,對汪漫雲說道:“你回去将我的話帶到,讓他好自爲之。”
汪漫雲唯唯諾諾應下,心驚膽顫,别說張嘯虎了,日本人也在拉攏他,張嘯虎更是給他許了不少好處,眼見戴春風已經起了殺心,汪心裏那點想法隻好暫先壓下。
戴春風帶着齊武離開,杜先生看着幾個弟子,道:“雨農已經動了殺心,我正替隔壁的擔心。”
兩人在滬海的别墅連在一起,所以說隔壁。
“要不要我傳話的時候暗示他一下?”
“還用暗示嗎?我聽說他已經從國外買了一輛防彈轎車,估計早就做好了準備,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戴春風說是那樣說,但徐懷很快就收到了他的電報,秘密制裁張嘯虎。
“我們前段時間就對張展開了監視,但是他一直都沒有出現,問過杜老闆家的管家,才知道他根本就不在家裏,昨天他倒是回來了,一共有幾輛車,身邊是十幾個保镖,保護的嚴嚴實實,根本不知道藏在哪輛車上,等閑根本不能靠近,昨天回來後,他就一直蝸居在家裏,想潛進去刺殺估計沒有那麽簡單。”
劉葛青道,他想了想又說道:“杜先生不參與這事,要不要我們可以從他家進去,兩家的花園中有道小門互通,晚上的時候,我們突然殺進去,勢必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杜老闆不參與,現在這個想法不能實現,徐懷想了想,問道:“他就沒什麽愛好?不可能一直待在家裏吧?”
一旁的周正龍想了想,道:“這事我倒是了解一些。”
周正龍才動了手術,胳膊上打着繃帶,不過此時精神都是很好,他說道:“滬海的這些所謂大亨都喜歡賭錢,張每天晚上都會去大新公司五樓的俱樂部玩一會,順便接待生意上的朋友,另外這家夥喜歡裝斯文,現在也追求高雅,喜歡看京劇演出,滬上的京劇名角一般在更新舞台演出,就看他去不去了。”
徐懷想了想道:“一個人的生活習慣短時間是很難改變的,他不可能一直不出門,說不定過幾天就手癢癢了。”
“我們的人先喬裝打扮混入俱樂部和更新舞台踩點,将裏面的地形結構摸清楚,另外對他家到這兩處地方的路線也要探查清楚,看看有沒有下手的地方。”
徐懷還是喜歡在戶外下手,一來視野好,第二個方便順利撤退,不然在室内一旦被包圍,隻有死路一條。
“是。”
第二天大家按照計劃,依次執行。
不過張嘯虎顯然已經收到了風聲,自己沒出門不說,又增加了不少保镖,還向日本人要了一班士兵,駐守在自己門口。
三天後,張終于出門了。
不過一起出現的有五輛轎車,周圍黑壓壓一片全是保镖,誰也不知道他坐在哪輛車上。
“組長,他去了俱樂部。”
一個負責監視的手下彙報。
“這家夥肯定是去賭錢了,組長,要不要在他回去的路上埋伏,從他家到俱樂部的必經之路上有個十字路口,我們可以找幾輛卡車在那邊埋伏,到時候堵住他的去路,前後夾擊,肯定能完成任務。”
李尚武興緻勃勃道。
“先不着急,我們的人都散開,切忌打草驚蛇,我們再觀察幾天,确定他出行和回家的時間,另外找人查查他的保镖,看看都是什麽身份。”
“從他從日本人那裏要兵來看,這個人雖然怕死,但很謹慎,所以我們要做到萬無一失,一擊必中,不然目标受到驚吓,蟄伏在家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呢。”
“是。”
接下來幾天,張依舊每天去俱樂部,還是幾輛汽車一起出發,保镖雲集,混淆視聽。
不過他的路線卻一直沒有變化,而他的出行時間又逐漸被徐懷等人摸排清楚,張每天晚上六點用過晚飯出門,晚上十二點左右回家。
“好,今晚行動。”
行動時間定下,大家開始商讨行動計劃。
劉葛青道:“我覺得我們還是在他必經的十字路口上動手,哪裏有法國人設置的紅燈,大家對這東西都很新奇,都知道紅等停的道理,我們監視的人觀察,張的司機每次路過那裏,紅燈亮起的時候,他都會停車,這對我們來說是個機會,我找人問過紅燈的原理,和定時器一樣,在設定的時間内他會自動亮起,也就是說這玩意我們可以控制,到時候隻要紅燈亮起,我們埋伏在前後的車就可以前後夾擊,瞬間發起攻擊。”
“那裏距離張的老巢和巡捕房都很近,我們最多隻有五分鍾的時間,不然支援一定會趕到,所以肯定要使用重火力,倉促之間哪有那麽多的槍械?”
趙江說的是實話,他們雖然有兩把湯姆遜,幾隻狙擊步槍,還有不少手雷,但大多數人用的都是手槍,隻能短距離進攻,缺少重火力,而埋伏的地方沒有制高點,狙擊手根本發揮不了實力。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