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讓鮑志宏臉色大變,他拔出手槍,迅速來到窗前,窗外漆黑一片,一個人影都沒有。
敲門聲卻越來越急促了。
“你去看看。”
鮑志宏面無表情地用槍指了指饒心儀。
饒心怡不可思議地看着鮑志宏,面色慘白,凄苦地笑了笑, 莫名想起了一句話。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饒心怡忐忑地來到門前,壓低聲音問道:“誰啊?”
“.姐,開門。”
是個陌生的男聲。
“姐?”饒心怡回頭看了一眼鮑志宏。
鮑志宏陰沉着臉,卻給不出答案,他來不及審問,就将一家幾人迅速殺死, 可不知道女主人還有個弟弟, 關鍵是在這個時候上門了。
“姐,開門啊。”
門在的聲音再次響起。
鮑志宏陰沉着臉,迅速判斷自身的處境,要是女主人的弟弟也就罷了,他就怕這是特務處的詭計。
可急促地敲門聲讓他沒有時間思考,特務處的人就在樓上,一旦引起他們的注意,自己必然暴露。
他現在有些後悔剛才讓情人說話問詢了。
“把門打開,讓他進來。”
鮑志宏低聲說着,持槍躲避在門後。
門開了,進來一個二十幾歲的男人。
看見開門的陌生女人,他疑惑道:“你誰啊, 我姐呢?”
可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隻大手拽了進去,迎接他的是一把黑色的手槍
幾分鍾後, 鮑志宏獨自從卧室走了出來,此刻他表情明顯放松不少。
饒心儀不可思議地看着鮑志宏, 不用想, 人又被殺死了。
她無力地動了動嘴巴,卻什麽話都說不出口,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面前的男人是如此的陌生!
“你在家老實待着,我一會來接你。”
鮑志宏喬裝打扮後,留下一句話,匆匆離去。
法租界裏有很多咖啡館,這裏俨然是亂世中最悠閑的地方,盡管外面已經戰火燒紅了天,這裏依舊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樣。
岩井坐在一間咖啡廳的角落,慢悠悠看着窗外,小泉侍立在一旁,還有一名手下在門外放哨。
相比小泉的緊張焦躁,岩井顯得悠然自得。
“好了,小泉,坐下,你也喝一杯。”
“岩井先生,都九點鍾了,那個鮑志宏是不是不來了?這個中國人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太沒有誠意了。”
小泉不忿地冷哼一聲,繼續道:“您說會不會是中國人設下的圈套。”
岩井不以爲然地笑笑,他有消息來源, 鮑志宏已經走投無路,絕對不是什麽圈套。
不過事無絕對。
他指了指窗外不遠處抽煙的兩名巡警,道:“放心,即便是圈套那又如何,祝探長不是派人來保護我們了嗎?”
小泉順着他指的方向,很快就發現了兩名巡警,勃然大怒,“他們敢監視我們?我去給他們一點教訓。”
岩井揮了揮手,輕描淡寫道:“行了,目标來了。”
這時就見一道身影走了過來。
來人一身長衫,帶着禮帽,帽檐壓的很低,看不出表情。
不過岩井不動聲色從懷中掏出一張照片,在男人進入咖啡廳的那刻,他已經确認此人就是鮑志宏。
“組長,有消息了。”
趙江匆匆而來,将事情彙報了一遍,繼續道:“她提出條件,隻要我們放了他弟弟,就告訴我們鮑志宏的接頭地點。”
“答應她。”
徐懷想不到鮑志宏竟然真和日本人勾結到了一起,關鍵時刻節、操連一個妓/女出身的女子都比不上。
片刻之後,趙江去而複返,帶來接頭地點。
“欣欣咖啡館?”
徐懷看了看時間,都九點了,再晚就是宵禁時間了。
他沉吟道:“通知所有人,帶上武器,在法租界邊界處埋伏。”
“是。”
一夜無話。
第二日清晨,兩輛黑色轎車順利出了法租界邊界橋,他們速度不快不慢,顯得小心翼翼,似乎在防備什麽。
鮑志宏坐在最後面一輛車裏,陰沉着臉,微微透出一絲緊張。
坐在他身邊的小泉輕蔑一笑,道:“放心吧,岩石先生已經安排好了,此行不會有任何危險,等你到了虹口,除了盛大的歡迎會,我們也會将你的家人全部接過來。”
鮑志宏歎息一聲,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什麽。
家人?現在他還有家人嗎?
自己投靠日本人的消息,說不定很快就會被特務處知道,到時候必然會上暗殺名單,他已經過了幾天提心吊膽的日子,以後呢?
他不敢想象。
就在這時,突然馬路上飛出一個瓷瓶。
瓷瓶“噼裏啪啦”破碎,裏面的鐵蒺藜散落的到處都是。
前面的汽車猝不及防,輪胎被紮破,突然一個急刹車,搖搖晃晃橫在了路中央。
小泉驚異不定,迅速拔出手槍,吩咐司機停車,指了指副駕駛的手下,道:“下去看看,怎麽回事。”
手下剛下車,突然“砰”一聲,被一槍擊斃。
“八嘎,有埋伏。”
小泉迅速伏下身子,透過車窗簾向外面觀察。
外面一片安靜,槍聲響起,街上本就稀少的百姓已經驚叫着四散逃開了。
“掉頭,回去!”
小泉大喊一聲,就見前邊牆角處突然出現一人,對着汽車射擊。
“砰砰砰。”
這時候第一輛車上下來四名日本人,紛紛開槍還擊。
密集的交火中,突然從兩側建築物上飛出幾發子彈,将幾人全部擊斃。
小泉辨認着子彈的方向,臉色陰沉,狙擊手。
看來租借的特工全體出動了。
小泉看了一眼手表,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兩分鍾,他知道自己隻要再堅持兩分鍾,帝國的增援就會到了。
“掉頭,回去。”
小泉氣急敗壞地喊了一聲,才發現司機伏在方向盤上,脖頸間血水橫流。
“八嘎。”
小泉怒吼一聲,瞥了一眼身邊的鮑志宏,道:“你去.前邊開車。”
小泉的中文說的蹩腳生澀,但好歹可以聽懂。
鮑志宏臉色陰晴不定,爲了避免特務處的追殺,他們昨晚就躲在租界,今天一大早就出發,想不到還是陷入了埋伏。
不過上了賊船,已經退無可避,雖然不喜歡小泉這個傲慢的日本人,但他知道小泉說的不錯,現在隻有退回到去,說不定可以保住性命。
特務處再膽大包天,他們也不敢堂而皇之在租界明目張膽地開槍。
否則貪圖一時之快,徹底惹怒法國人和巡捕房,以後再沒有他們的立足之地。
鮑志宏子彈上膛,瞄了幾眼外邊,胡亂地開了幾槍,打開車門剛想換位置到前排駕駛位置,就遭到密集的還擊。
徐懷拿着望遠鏡,站在一處平台上,觀察着車内的動靜,吩咐道:“狙擊手掩護,下面的人靠上去。”
“是。”
一旁的趙江點了點,對着下方揮了揮手。
隐藏在街道兩側的特工吩咐現身,一邊開槍,一邊從兩側摸了上去。
在狙擊手的壓制下,車内的人不敢探頭,幾人徐徐靠近,對着車内連開幾槍,鮑志宏左右晃動躲避,終究還是沒有躲過,脖頸、胸口的鮮血噴湧而出。
“組長,日本人的支援到了。”
趙江指了指不遠處。
徐懷拿着望遠鏡看去,就見幾輛摩托打頭,後邊跟着幾輛轎車,正火速靠近。
他看了一眼下方的幾人,看到車旁的李尚武做了個完成任務的手勢,吩咐道:“撤吧。”
趙江對着下邊揮了揮手,一衆手下迅速撤走。
特務處的人剛剛撤退,日本人迅速到了江浙路橋關卡。
岩井從車上下來,陰沉着臉。
一名手下跑過來彙報道:“大佐,我們的人都死了,小泉中尉也玉碎了。”
“鮑志宏呢?”
“鮑志宏也死了。”
岩井暗罵小泉飯桶,好不容易才和鮑志宏談妥,歡迎盛會已經準備好了,現在人竟然死了。
“上去看看。”
他陰沉着臉來到鮑志宏所在的車旁,看着死不瞑目的鮑志宏,壓抑着心中的怒火,問道:“你們先到,有沒有看到抗日分子?”
手下垂下頭,道:“對不起大佐,我們到時,他們已經逃之夭夭了。”
說着他一指法租界的反向,“有些人就是從這裏逃走的。”
岩井看着橋頭巡捕房的看守,冷笑一聲,沉默片刻,突然走到車旁摸了摸鮑志宏的脖頸。
屍體還有溫度。
他眼珠子轉了轉,道:“人還活着,立刻送去醫院,越快越好。”
屬下不明所以,疑惑道:“大佐,人明明死了。”
“八嘎。”
岩井毫不猶豫給手下一個耳光,斥責道:“蠢貨,這是我的計謀,馬上送去醫院,不能讓他們看出破綻。”
“是,大佐。”
第二日。
徐懷看着手中的報紙,驚疑不定。
“果黨中校鮑志宏遭遇暗殺,索性搶救及時,已經脫離危險。”
“日本海軍俱樂部,舉行盛大舞會,歡迎鮑志宏先生.”
李尚武扔下報紙,氣氛道:“組長,不可能,這一定是日本人的詭計,鮑志宏脖頸、胸口都中槍了,不可能還活着。”
趙江皺着眉頭,問:“你檢查沒有?”
“.沒有,我看他都那樣了。”
李尚武搖了搖頭,垂頭喪氣,當時日本人的支援馬上到了,哪有時間檢查。
幾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日本人放出的煙霧彈,還是鮑志宏這個漢奸命硬真的沒死。
這個時候,劉葛青上了二樓,手中拿着一份電報,道:“處座的電報,鮑志宏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徐懷拿過電報看了一眼,自己的彙報電報才發出去,戴春風的指示就來了。
回電分明在懷疑鮑志宏還沒死。
可如果這是日本人設下的圈套,再去日本人的地盤刺殺鮑志宏,明擺着就是送死。
他猶豫片刻道:“既然他們是在海軍俱樂部舉行晚會,那就讓文友社的人去查,另外給釘子傳遞情報,讓他從内部查查。”
“是。”
釘子也就是高橋定石。
此刻他俨然成了對華情報課新任課長吉川眼前的紅人。
此刻吉川志得意滿地坐在辦公桌前,說道:“高橋,我要交給你一件任務。”
“大佐請說。”
高橋心裏驚疑不定,面上波瀾不驚,一臉的恭敬。
“戰争已經打了好幾天了,顯然三天占領上海是不現實的,我們對華情報課也要改變策略,這方面井上公館做的很好。
從現在開始,我們除了刺探軍事情報、抗日人士的活動外,還要收編土匪團夥和散兵遊勇,組成漢奸武裝。
另外還要全面調查果黨政府上中層軍政人員遺留在上海租界的住宅、财産以及親友的下落等等,一旦我們占領租界,就可以全部爲我所用。
同時我們還要調查上海的留日中國學生、僑日商人和中國各個時期遺留下來的失意政客、在野軍閥、無聊文人等,以備将來從中遴選條件合乎要求者,充當各地僞組織的骨幹,怎麽樣?這是一項艱巨的工作,高橋君有信心完成嗎?”
“是,多謝大佐信賴,我一定不遺餘力完成。”
“很好,你去吧。”
吉川打發高橋離去,突然說道:“你怎麽看?”
屏風後走出一人,他盯着高橋離去的背影,皺了皺眉道:“他的言行舉止和表情都很自然,眼神充滿了對大佐的崇敬,态度恭敬,看不出有什麽問題。”
吉川輕笑一聲,道:“高田君,你覺得沒問題就好,這個人畢竟是從金陵回來的,在那邊待了一年多,他的上級都被捕了,就他完好無損。”
高田是他的同學,主修心理學。
“不是通過審查了嗎?”
“是通過了。”
吉川眯了眯眼睛,道:“我的前任細川玉碎前交給我一份報告,裏面就有對高橋的懷疑,現在他通過了你的觀察,倒是可以用一用。”
“中國有句話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懷疑他,将他調離就好了,何必多此一舉。”
“高田君,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對華情報課全部都是細川留下的人,他們雖然态度恭敬,但并不忠誠于我,高橋主動靠攏,我總要給他一點甜頭吧。”
“吆西,原來是千金買馬骨。”
“哈哈哈哈哈,知我者高田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