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口,日本對華情報課。
細川大佐挂斷電話頹廢地跌倒在地。
鳳凰被抓了了。
特高課第一時間收到了情報,随即質問函就發到了滬海領事館和憲兵司令部。
細川随後就接到了無數诘問問罪的電話。
細川知道,作爲大日本帝國情報界最成功的秘派,鳳凰号稱“帝國之花”之一,這些年取得的情報,爲帝國立下了汗馬功勞。
如果不是因爲鳳凰是女子, 不能出任軍職,情報部門甚至是軍部早就授予她大佐軍銜了。
另外鳳凰還是特高課創始人土肥圓先生的弟子,她出事了,肯定要問責。
而自己恰好是那個符合條件的替罪羊。
因爲上次敵人襲擊了自己的指揮部才導緻情報洩露,暴露了鳳凰。
幾天過去,一直風平浪靜, 細川僥幸地認爲中國特工憑借蛛絲馬迹并不能找到鳳凰的時候,偏偏出事了。
“課長, 憲兵司令部吉川大佐到了。”
通信兵急忙通報。
“快請。”
細川倉皇失措地從地上起來,顧不得禮儀,疾步出了門外,正準備下樓迎接,就見吉川已經昂首闊步上了二樓。
吉川三十多歲,他留着八字胡,膚色黝黑,陰沉着圓臉,看上去特别嚴肅。
“吉川君,請。”
吉川一言不發地進了辦公室,吩咐手下把守大門,看也不看細川一眼。
辦公室中, 細川看着居高臨下的吉川,沉默片刻道:“吉川君有話直說吧!”
“細川君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麽做吧!”
“是細川本是戴罪之身, 不過有一事……不知是何人将接替我出任對華課長?”
“這個就不勞細川君操心了。你知道我來的目的, 時間不早了, 我們還是執行吧。”
看吉川公事公辦、毫不客氣的态度,細川歎息一聲,道:“罷了,中國話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寫了一份報告,還望吉川君替我交給司令官閣下。”
說着,他從案幾上拿過一份文件遞了過去。
吉川接過,淡淡地掃了幾眼,一言不發,平靜地看着細川。
細川無奈,歎了口氣,恭敬一禮,起身到供奉桌前,拿下一把武士刀,對着牆上的畫像膜拜磕頭後,拔出武士刀,切腹自盡。
一直在一旁監刑的吉川臉上浮現出一絲悲傷,對着細川的屍體鞠了三躬後, 大步流星地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外,一人迎上出門的吉川,恭敬道:“大佐, 我已經通知了對華情報課所有人員,請您訓話。”
“吆西,你叫什麽名字?”
“高橋定石。”
“高橋?很好,帶路吧。”
“是。”
高橋定石一臉恭敬走在前面,眸光微微閃動。
1937年8月9日,日本海軍中尉大山勇夫等兩人駕車闖入上海虹橋機場挑釁,被駐軍保安隊擊斃。
事件發生的第二天,中日雙方就此事開始交涉和談判。
11日,日方代表提出“中方撤退上海保安部隊,撤除所有防禦工事”。
上海當局秉奉委座之命嚴辭拒絕。
日軍第3艦隊司令官長谷川清命令日艦開進黃浦江、長江各口岸,所屬分艦隊緊急開赴上海待戰,同時命令在佐世保待機的海軍第1特别陸戰隊以及其他部隊增援上海。
在全民抗日浪潮推動下,國/府第二天發表了《自衛抗戰聲明書》,宣告“中國決不放棄領土之任何部分,遇有侵略,惟有實行天賦之自衛權以應之”。
開始總攻,中國空軍也到上海協同作戰,并于8月13日奉令向日本駐滬海軍陸戰隊虹口基地發起圍攻,試圖趕敵下海。
淞滬抗戰由此展開。
這天徐懷接到了前來的特派員,不想卻是熟人,戴老闆的身邊人賈副官。
“老闆已經到了。”
賈副官低聲解釋幾句。
原來戴春風在淞滬會戰的第二天已經帶着大批特務骨幹急赴上海,指揮上海的特工力量配合中國軍隊對日軍實行決戰,以挫日軍全面發動侵華戰争的勢頭。
“我需要向老闆彙報工作嗎?”
賈副官擺了擺手,道:“老闆沒說,我們還是先執行任務再說。”
任務自然是抓捕原情報科副科長鮑志宏。
“鮑志宏怎麽就突然潛逃了呢?”
“嘿,一言難盡。”
賈副官歎了口氣道:“據楊威科長證實,鮑志宏有紅黨嫌疑,可沒有證據,他又是老人,老闆也不好下手,隻好将他先挂起來。
後來調查内部洩密案件,不知怎麽就查到了他身上。
據齊秘書彙報,鮑志宏在抓捕吉田的那段時間經常出入溫泉招待所,後來也找到了人證,确定消息就是從他嘴中洩露出去的。于是對鮑志宏采取了監視行動,那知鮑志宏早就有了警覺,趁着下雨竟然從密道逃走了。”
“他會來滬海嗎?”
“一定會,目前的形勢下,滬海是他唯一的選擇,另外據情報科檢舉,鮑志宏在滬上有個情人,就住在法租界。老闆指使,死活不論,一定不能讓他投靠日本人。”
“明白。”
徐懷點了點頭,鮑志宏雖說隻是一個中校,但此人擔任過情報科副科長,知曉很多内部機密,另外此人認識特務處很多人,一旦此人叛變,特務處必将損失慘重。
徐懷告别賈副官,立刻聯系了在法租界巡捕房的手下趙金方。
趙金方能進入巡捕房,還是戴老闆發揮的作用。
原來戴春風早就利用法租界巡捕房的關系,以巡捕房爲掩護,成立法租界特别站,以廖公紹爲站長,直屬總部領導。
徐懷并不知道租界特别站的情況,隻是提供了趙金方的姓名,後者在招聘中順利進入了巡捕房。
法租界康司令咖啡廳。
徐懷坐在玻璃窗前喝着咖啡,等着趙金方的到來。
突然一道身影從玻璃窗前一閃而過,将禮帽拿下壓了壓,又重新戴上。
是劉葛青。
徐懷心裏一凜,自己被跟蹤了?
淞滬會戰的爆發,幾十萬難民瞬間湧入了租界,除了百姓外,大量的漢奸、密探也趁機混了進來。
形勢越加嚴峻,真正是風聲鶴唳。
爲了安全,徐懷每次出行,都讓劉葛青和趙江負責殿後,替自己掃除尾巴。
看劉葛青的暗示,分明是接頭現場出現了行迹可疑的人。
果然,他向外面看去,就見趙江正拿着一份報紙在電線杆下抽煙,在他的對面有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隐藏在柱子後面,不時探頭探腦。
這時就見趙金方穿着便裝正準備進咖啡店。
徐懷不動聲色地将鈔票壓在咖啡杯下,然後起身,經過趙金方身邊時,低聲說了一句,然後擦肩而過,像路人一樣分開。
這時就見隐藏在柱子後面那人揮了揮手,不遠處一輛汽車上下來兩人,向着咖啡廳尾随而來。
看這幾人的架勢,分明是尾随趙金方而來的。
估計趙金方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徐懷不動聲色,在街上閑逛了一會,留意到沒人監視後,才繞道去了第二處接頭地點。
這裏是一家小的診所。
徐懷守着診所的電話,接過一個電話後才松了口氣。
在趙金方來往第二處接頭地點的路上,劉葛青、趙江掩護,已經成功擺脫了跟蹤者,敵人并不知道第二處接頭地點,那說明趙金方沒有問題。
倒不是徐懷多疑,而是這是必須采取的應對方式。
“組長,我好像被跟蹤了。”
趙金方一臉的緊張。
“.知道是什麽人嗎?”
“不認識,都是陌生面孔,我是不是暴露了?”
徐懷壓抑着火氣,看着一臉忐忑的趙金方,不知怎麽責備,連自己這麽暴露的都不知道,也是夠蠢的。
今天要不是自己采取了安全措施,這會說不定已經被日本人逮捕了。
趙金方明顯還沒有轉換身份,心态也沒有轉變,這樣倉皇失措,不暴露才怪。
徐懷皺了皺眉,道:“行了,我這邊很快會查清,你如平常一樣回巡捕房,設法打聽鮑志宏的下落,另外留意身邊的人,我們會在外圍策應。”
“是。”
将趙金方打發走,徐懷和趙江聚在一起。
“老劉呢?”
“劉副組長已經指呼手下對那幾人開展了反跟蹤,相信很快就有了結果。”
徐懷點點頭,道:“繞心儀還沒有下落嗎?”
繞心儀就是鮑志宏那位情人。
此女一直住在法租界,這也是徐懷啓用趙金方的原因。
“以前住的地方已經有了新租客,通過房東,我們拿到了她的畫像,不過最近租界湧入了幾十萬難民,到處人滿爲患,找人太難了。”
“她在滬海有沒有親戚?”
“有個弟弟在賭場上班,不過這兩天突然消失了。”
徐懷眼光一閃,這些巧合說明鮑志宏應該在滬海,而且就和繞心儀在一起,消失的弟弟不過是爲了掩藏蹤迹罷了。
“先從她弟弟身邊人下手,打聽下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有什麽愛好,平時喜歡去哪裏,另外查查他或者好友最近有沒有租房。”
鮑志宏的情人饒心儀既然突然換了房子,肯定要租房,爲了不暴露身份,應該不會用自己的身份。
“是。”
幾個小時後。
“已經查到了,今天跟蹤趙金方的其中一人也是巡捕房的,叫賈奎。此人在6年前進入巡捕房,目前是副巡長,手下有幾個巡警,另外手下網絡了一批地痞流氓。”
晚上,劉葛青将查到的信息彙報給徐懷。
趙江建議道:“一不做二不休,先将此人綁了,審一審,到時候他是什麽身份,一清二楚。”
徐懷點了點頭,爲了讓趙金方繼續潛伏也隻能如此做了。
法租界巡捕房。
賈奎正在辦公室喝茶,突然一名手下進來,低聲道:“頭,趙小金那小子回來了。”
趙小金自然是趙金方的化名。
“回來了?”
賈奎愣了一下,看了看手表,心底冷笑,他倒是小看這個家夥了,本以爲是個冒失鬼,不想卻能擺脫自己人的跟蹤。
這也從側面反應他的身份有問題,不過還沒有找到他背後的人,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讓兄弟們密切監視他。”
說着,他話鋒一轉,問道:“昨天抓的那幾人贖金交了沒有?”
手下道:“那個女的有人擔保,交了10個大洋,其他人還在籌錢。”
“十個大洋?才一天的功夫就湊齊了,看來是個有錢有勢的,你告訴他,就說這女人有紅黨嫌疑,想贖出去,那就再加30個大洋,另外通知那些還沒有交錢的家屬,限期三天,如果還不交,那就将他們買去外面做苦力。”
“30個大洋?會不會太多了?萬一巡長知道了.”
手下驚呼一聲,指了指隔壁。
賈奎不以爲意,冷笑一聲道:“放心,又不會少了他那份,亂世來了,這法租界的房租突然就長了一倍,你我兄弟不發點财,還怎麽活?
那些難民無權無勢,從他們身上撈一筆,沒人會說什麽。這件事人人有份,我不會讓兄弟們白忙乎的,我吃肉,大家自然有湯喝。”
“謝謝頭,我現在就去招呼着。”
手下得意一笑,屁颠屁颠走了。
賈奎冷笑一聲,從抽屜裏面摸出兩個核桃,在手上把玩一陣,到了下班時間,準時出了巡捕房。
“賈巡長。”
“巡長”
在衆人的招呼聲中,賈奎出了巡捕房,看着街邊黑色的轎車,眼底露出一絲羨慕。
他在心底算了算,在抓幾十人,自己說不定也可以買上一輛。
哼,亂世,有錢有權有槍有錢才重要。
這麽想着,賈巡長扶了扶腰間的手槍,斜睨了一臉轎車,順手攔下一輛黃包車。
黃包車車夫殷勤地上前,臉上一副讨好的表情,問道:“長官,去哪裏?”
“長官”這個稱呼很對賈奎胃口,他打量了一眼車夫,點頭道:“先去翠花樓一趟。”
“好嘞,您請。”
車夫用汗巾擦了擦座位,殷勤邀請。
賈奎正要上車,突然車夫一個閃身就到了他身旁,他隻覺得腰間被硬物頂住,然後自己的手槍就被下了。
再看身後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幾個黑衣漢子,他們陰沉地笑笑,将他拖拽上了轎車。
正是剛才那輛讓他羨慕不已的轎車。
“好漢饒命啊!那塊山頭的?”
賈奎大叫一聲,好漢不吃眼前虧,這些人顯然是有預謀的綁架。
他本是土匪出身,自然想套套近乎,隻要能活命,他倒不是舍不得錢。
可他顯然預計錯了,幾人迅速将他捆綁,帶上頭套,汽車消失在街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