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日昭生氣過後逐漸冷靜下來,他平時嚴肅陰沉,但并不是個脾氣暴躁的人,相反很有城府。
他清楚一味地暴怒并不能解決問題,相反還會幹擾他的判斷。
岩井英一那裏的賬他肯定要算,但如今最重要的還是怎麽對付中國特工,來挽回頹勢。
他重新坐下, 順手撥出一個電話。
很快一個面目陰沉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他恭敬地鞠了一躬,問道:“太君,出什麽事了?”
“常君,坐下說話。”
面對一臉殷勤客氣的井上,常玉青不敢反抗,老老實實在矮塌上跪坐下來。
“常君, 你之前說在租界巡捕房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現在需要他出力的時候了。”
“是。”
常玉青“一二八”時就和胡大夫成立了地方居民維持會,做了漢奸, 趁着戰亂圖害老百姓,爲非作歹。
淞滬停戰協議後,胡大夫被逮捕伏誅,他卻在日本人的掩護下逃到了東北。
如今滬海形勢嚴峻,日本人咄咄逼人,常玉青這個鐵杆漢奸自然又跑了回來,組織了一群門徒流氓,跟在日本主子後面爲非作歹。
他們在日本人的組織指使下,經常化妝潛入租界,暗中進行間諜活動。
另外一個主要任務就是調查在租界内的一些失意政/客,官僚軍閥, 或者離職退休的文武人員,或威逼利誘,或誘惑策反, 從中刺探情報。
常玉青不知井上怎麽會突然問起法租界安插的奸細, 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回答,等着井上的答案。
“今天晚上,因爲情報的失誤, 我手下二十多人被支那特工偷襲,損失慘重,這件事情一定要調查清楚,任務我就交給你了。啓動内線,你再從外圍入手,順便調查出支那特工的活動之處,密切關注他們的動态,隻要人出了法租界,馬上逮捕。”
“是。”
常玉青一臉恭敬地應下,心裏暗暗高興,終于有自己施展能力的機會了。
他眉眼一轉,突然說道:“我安插在巡捕房的内應,最近發現巡捕房來了一個新人,此人神神秘秘,行蹤詭異,據他推測,此人可能是中國方面安插在巡捕房的人, 要不要?”
他說着兇狠一笑, 做了一個切脖的動作。
“不可。”
井上來了精神, 他雖然對中國特工恨的牙癢癢,但不想打草驚蛇,陰森一笑道:“繼續監視他,争取搞清楚他的上線。”
“是。”
看着常玉青起身離去,井上想了想,又撥出一個電話。
這刻他一臉的恭敬,似乎那人就在自己面前。
“加藤司令官,您好,實在不好意思打擾您休息了.是的您放心,隻要帝國開戰,我手下的人可以立刻配合帝國的士兵作戰,他們可以去中國軍隊後方的交通據點、公路線爲帝國提供提供線索.好的!”
井上挂斷電話心情好了不少,隻要不失去加藤司令官的信任,一切損失都可以挽回。
至于他給加藤的承諾,也沒有任何水分。
在敵人車輛來往的交通線上埋伏特工,白天利用鏡面反射日光,夜間發射信号彈,指使日本飛機出動混炸,提高空軍的投彈準确率。
另外可以在附近的鄉鎮、郊外井溝河渠投放毒藥,毒害中國軍隊和百姓,并且在市區布置綁架、暗殺等破壞活動。
幾件事期安排下去,井上才清閑下來,徐懷的名字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他想不到區區一個中國特工竟然如此難以對付,這個奸詐狡猾的中國人如果不能早日除去,一定會成爲帝國的大敵。
他拔出短刀,在桌上刻下徐懷兩個大字,目光陰沉,冷笑一聲。
這樣的人遲早會死在自己手中。
岩井英一迅速回到了滬海領事館。
他将自己得到的情報迅速向上級彙報後,又一次召見了福田信一。
忙碌了半夜,岩井英一有些餓了,一邊大快朵頤,一邊招呼福田信一。
他咀嚼着食物,含糊不清道:“聽說了吧?”
岩井英一如此舉動自然是非常無禮的,但福田信一不過是一個少尉,不敢有任何異議。
另外今晚得到的消息讓他心神不安。
井上手下損失慘重,勢必會怪罪到消息的來源上。
雖說提供消息的是岩井的人,但和他也脫不了關系,他就怕井上興師問罪之下,自己當了那個替罪羊。
“聽說了,不想支那特工如此狡猾。”
前線的具體情況他還不清楚,但想來肯定是中了中國人的埋伏。
岩井英一卻是輕蔑一笑,不屑道:“說到底還是井上無能,一個浪人誇誇其談,搞個綁架刺殺,以爲自己無所不能,情報戰線講究的是于無聲處驚雷,重要的是腦子,而不是武力。”
“是,岩井先生教訓的是。”
看着在自己面前老老實實的福田信一,岩井滿意地點點頭,忽然問道:“文友社最近有什麽消息嗎?”
提前這事,福田信一終于有了精神,将事情詳細彙報了一遍,道:“我方特工已經全部進入其中,下一步就可以洩露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引誘背後的人上鈎。”
“很好。”
岩井英一得意一笑,道:“隻要能夠誘出徐懷這個狡猾的中國特工,就是大功一件。井上雖然無能,但徐懷這個人俨然已是帝國大患,這樣的危險分子,必須盡早除去。福田君,交待給你一件任務,接下來你要讓手下全部行動起來,密切關注和收集此人的一些信息,越詳細越好。”
“是。”
徐懷自然不知道井上和岩井英一對自己恨的牙癢癢,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戰鬥結束後,他們早就清掃了屋内的痕迹,撤離到了新的安全屋,天一亮所有人就會化整爲零。
此次出動手下特工三十人,擊斃日諜和漢奸26人,算是一場不小的勝利。
己方不過輕傷三人,還是被流彈擊中的。
安頓手下休息後,徐懷立刻吩咐趙江向戴老闆發報,彙報戰績。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幹了事,自然要讓上級知道,不說立功受獎,撥點經費也是好的。
金陵。
戴春風和徐增恩這兩個死對頭終于坐到了一起。
起因是剛剛發生的最高國防會議洩密案。
常申凱下令特務處、黨務調查處等在金陵的所有特工部門一定破案。
戴春風、徐增恩等各個部門的特工頭子平時勾心鬥角,此刻卻是假裝和善地坐在了一起,認真地讨論應該從何下手。
廬山/會議後,日本内閣通過擴大對華戰争的計劃,決定從國内和韓國調集5個師團,趕赴華北地區。
同時爲強迫中國迅速投降,日本大本營決定進攻中國的經濟和政/治中心——上海和金陵。
爲确保金陵和上海這一重要地區,果黨決定組織淞滬會戰。
這次會議召開于1937年8月11日,主要内容是研究和決定對日作戰的國策和戰略。
參加這次會議的都是重量級人物,除了國防委員會副/主席汪填海,軍委會正參謀長、副參謀長外,還有各大戰區的負責人及軍委會委員。
會戰開始後,由于日本要從國内調集軍隊,所以中國當局爲迅速在上海構築防禦工事,必須首先消滅在上海的日本海軍陸戰隊3000人,并且攔住在長江上的日本軍艦。爲此,果黨政府制定了一個詳細的計劃。
準備在江陰地區設置封鎖線。
在會議上決定對日本實行“以快制快”和“制勝機先”的策略,即趁日軍主力集中于華北之時,我軍則率先殲滅其在上海的海軍陸戰隊。
同時封鎖江陰要塞一帶最狹窄的長江江面。
他們的目的是一方面阻止日本軍艦由上海沿江西上進攻金陵;另一方面截獲當時正在長江中下遊南京、九江、武漢、宜昌等各口岸的日本軍艦與商船,收先聲奪人之效。
這是最重要的國防軍事機密,但就在命令還未下達到有關部隊時,在宜昌、漢口、九江、金陵等長江各口岸的日本軍艦和商船卻都沿江順流而下,向長江下遊逃跑,搶着沖過了江陰要塞。
在果黨軍隊到達時,長江上的日本軍艦以及長江沿線的日本僑民幾乎在一夜之間全逃到了安全地區。
撤退的局面非常狼狽,有的日本僑民家庭撤走時,桌上的飯菜還是溫熱的,說明他們剛剛接到情報,臨時了進行轉移。
委座得知此情報後,勃然大怒,如此機密的情報洩露,肯定是高層出了内奸。
如果不将内奸鏟除,以後還有什麽軍事秘密。
戴春風、徐增恩勾心鬥角的仇敵,自然商量分析不出什麽頭緒。
就在戴春風暗暗惱怒之時,齊武出現了。
看他一臉喜色的樣子,戴春風喜上眉頭,齊武一向詭計多端,莫非是内奸有頭緒了不成?
他得意洋洋地看一眼徐增問,嘴角勾起幾絲嘲諷。
齊武上前本想低語幾句,不想戴春風卻使了個眼色,直接說道:“有話直接說,也也徐處長學習下,我們特務處可不是黨務調查處那些酒囊飯桶。”
徐增恩面孔白皙,戴着眼鏡,儒雅風流,外貌比戴春風出彩多了。
聽了戴春風不加掩飾地譏諷,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鏡片下閃爍着寒光,直直盯着齊武。
他倒想看看這個戴春風的狗腿子能說出什麽狗屁消息。
“啓禀處長,經過電訊科幾天的周密偵查,已經确定了電台的大概位置”
戴春風一聽就知道不是内奸的情報,微微有些失望,不過這個關頭如果先破獲鳳凰的案件,也算大功一件,可以堵住那些攻讦者的诽謗。
最高當局出了内奸,可以說是各個部門的渎職,但戴春風的死敵乘機卻将全部責任推卸給了特務處,因爲特務處對軍隊督查監督,事關軍事情報,特務處自然脫不身。
他立刻止住齊武的彙報,斜睨了一眼徐增恩,道:“回去再說。”
車上,齊武興緻勃勃道:“已經确定了鳳凰的電台位置,另外我們對特務處中高層最近的行程暗中調查,發現情報科鮑志宏副科長有重大嫌疑,消息可能是從他那裏洩露出去的,此人曾經去過溫泉招待所”
“鮑志宏?”
戴春風有些郁悶,這個家夥有紅黨嫌疑,已經被他高高挂起,如今怎麽又和日諜案件扯上瓜葛了。
他臉色一陣青紫,冷哼道:“他人呢?”
“在家裏,行動科已經監視起來了。”
“那還等什麽?一起抓人。”
“是。”
齊武暗暗得意,沒有張屠夫還不吃帶毛的豬肉?
徐懷能破獲日本間諜案件,他齊武也可以嘛。
洩密案發生後,戴春風苦于壓力,想讓徐懷回來查案,但齊武第一個提出反對。
此一時彼一時,徐懷立的功勞太多了,特務處也是論資排輩的,大家都不想讓一個小年輕後來居上。
他的提議自然得到了一衆老特務的贊同。
戴春風陰沉着臉不知在想什麽,片刻後道:“你說這個鳳凰會不會也和洩密案有關?”
齊武倒想将兩件事情聯系到一起,起碼可以爲目前的局勢解圍,但他也不敢打包票,萬一這邊說破獲了案件,那邊再出現洩密,到時候他必然吃不了兜着走。
戴春風瞥了一眼自己這個同學、老鄉,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麽,沉吟道:“委座這次動了真火,要是查不出來,不說制裁我們,特務處也沒有臉面再存在了,所以齊武你要上點心。”
“放心吧,老闆。”
“來電已知,望再接再厲,特批獎金500元,由特派員一并交接。原情報科副科長鮑志宏潛逃,可在滬海堵截制裁。
另,日諜鳳凰已經落網,前番功勞過後再表,切切。”
落款沈沛霖,絕密。
沈沛霖自然是戴春風的化名,三個字全帶水,可見戴老闆對風水學說笃定信從。
徐懷看着戴春風發來的電報,微微愣神,鳳凰的落網在他的意料之中,就是不知具體身份是何人。
不過鮑志宏怎麽就叛逃了呢?
莫非此人真是紅黨?
另外這個新來的特派員又是何人?
想必此人前來,應該可以解釋清楚他的一切疑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