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業樹迅速從驚慌失措中冷靜下來。
他皺眉看着被炸彈掀飛的那人,問:“怎麽樣?”
手下一人試了試鼻息,懊惱地搖了搖頭。
陳業樹陰沉着臉,心說,這哪裏是什麽煙霧彈,分明是炸彈,而且還要人命。
他不由慶幸自己剛才離得遠了點,不然躺下的就是自己了。
他心有餘悸的長舒口氣,冷哼道:“将排查居民區的人手全部撤回來,哼,要是有接頭的日諜早就跑了,調集所有人手,封鎖酒店,從現在開始隻許進不許出,每個房間全部排查一遍,發現可疑目标立刻逮捕,拘捕可就地擊斃。”
“是。”
看陳業樹動了肝火,手下不敢馬虎,立刻行動起來。
一時間大批特務全部湧入酒店,如狼似虎,雞飛狗跳。
酒店的經理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白白胖胖,此刻一路小跑過來,肥膩的肚子一顫一顫的,他額頭全是汗水,焦急道:“這位長官,這是幹什麽?”
“幹什麽?你們酒店發生爆炸,炸死我們一個少校軍官,謀殺兩名在職軍人,你說幹什麽?我現在懷疑你們酒店窩藏匪徒,現在誰也不能離開。”
行動隊一組組長刁飛一臉的不屑。
“兄弟,發生這樣的事确實不幸,不過這隻是個意外,我們願意配合你們調查,隻是這動靜能不能小點?”
酒店經理一邊解釋,一邊靠近刁飛,将一沓鈔票塞了過來,笑道:
“兄弟理解下,酒店住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再說這是吳将軍的産業,通融一二,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刁飛卻不吃這一套,錢誰不喜歡,可沒這麽送的吧?大庭廣衆衆目睽睽的。
他一臉倨傲,揮手打掉酒店經理遞過來的錢,冷聲道:“吳将軍?我不知什麽吳将軍,我隻知道戴處長、委座。”
酒店經理聽到這話,知道這些人自己惹不起,唉聲歎氣的走了。
4樓,402房間。
一個西裝男人焦躁不安的在地上踱着步子,聽着越來越快的砸門聲,滿臉焦急。
他叫林華山,是滬上地下黨成員,今天在這裏轉交電台。
還沒有到約定時間,酒店就被特務包圍了。
他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可此時轉移已經來不及了。
他看了看床下手提箱中的電台,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和決絕,電台是最寶貴的,爲此他不惜犧牲自己的姓名。
他将椅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掰開天花闆的隔層,準備将電台放進去。
這時候就聽“砰”一聲,房門被幾個特務踹開。
幾人見眼前的架勢,紛紛露出喜色,一個個如狼似虎的撲了上去。
林華山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手槍還沒拔出來,就被人制服。
一個特務拿過手提箱,掂量一下,将其打開,看見裏面的電台,喜上眉梢,對門口的女子道:“組長,電台。”
女子名叫吳若男,少校軍校,是行動隊唯一的女組長。
她女扮男裝,鵝蛋臉上不施粉黛,冷若寒霜。
吳若男走上前來,看着一臉仇恨決絕的林華山,嘲諷一笑,一把扯開林華山的西裝。
西裝裏面是一件白色襯衫,但肩膀處明顯有縫補的痕迹。
她饒有興趣道:“你是紅黨?”
林華山心底微顫,不想這個女人一眼就道破了自己的身份,組織經費有限,在白區工作花銷又大,幾件場面上的衣服也是幾個人換着穿,内襯就沒有那麽講究了,卻不想成了破綻。
但即便被捕,他也不能承認自己的身份,皺眉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是滬上做藥材生意的,這次來金陵和北平的商人談合作。”
“這話你信嗎?商人還随身帶着電台?你們的業務不小嘛!
電報局、電話公司就可以發電報,隻要是正常的商業行爲,誰也說不出什麽,但如果不是呢?”
她不屑一笑,揮手道:“帶走。”
“抓到一名疑似紅黨的人?還有電台?”
事情有點出乎陳業樹的意外。
他目光陰沉,看了一圈手下,問道:“這件事你們怎麽看?”
刁飛道:“根據日本間諜松本俊樹招供,今天下午三點在西城酒店303房間,有人接頭。
陳科長親自指揮,經過缜密排查,終于發現接頭人員,交手中,匪徒扔出炸彈,劉組長和兩位手下英勇殉國,陳科長臨危不懼,親手逮捕匪徒一名,并繳獲手槍一把、電台一部。”
陳業樹聞言滿意的點點頭,補充道:“最後查明接頭之人是日諜和紅黨,疑似在密謀勾連,陰謀破壞抗日統一戰線,其心可誅啊!”
刁飛心說,還是陳科長高瞻遠矚,從政/治的角度解讀這件事情最好,這次看紅黨還有啥話可說,上面不就喜歡這樣的新聞嗎?
吳若男看着幾個面露喜色的組長,心底厭惡,她看向陳業樹,皺眉道:
“陳科長,事情不是這樣的,炸彈爆炸的事還需要進一步排查,另外,紅黨既然在這裏,很可能接頭人還沒有出現,我們應該在外面布控,将前來的紅黨一網打盡。”
刁飛不以爲然道:“吳組長,紅黨向來狡猾,酒店發生這麽大的事,接頭人肯定早就跑了,何必浪費人力,再說了,不是抓到了一人嗎?隻要帶回去嚴加審訊,我就不信沒有收獲。”
“刁飛說的不錯,這件事情就這麽辦。”陳業樹一錘定音。
“陳科長,你明明知道”
“好了。”看吳若男還要辯駁,陳業樹揮手制止,意味深長道:
“若男,特務是委座的耳目、爪牙,是不需要有政治/傾向的,但必須要懂政/治。真相重要嗎?重要,但有時候大家需要的、願意相信的才是真相。”
“.”,吳若男語塞,不知怎麽反駁。
陳業樹和刁飛親自押解林華山回特務處。
留在原地的吳若男蹙眉想想,招呼手下,吩咐道:
“将酒店外面看熱鬧的人,全部排查一遍,有可疑的全部抓回去。”
“是。”
酒店門口圍了很多人,中國人一向有看熱鬧的習慣,男男女女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人群中一個長衫禮帽中年人,看着被押解出來的林華山微微蹙眉,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同志。
但今天酒店出現爆炸,大批特務湧入,顯然不适合再接頭了,他壓低帽檐,剛想離開,就見一群特務沖過來将人群圍住。
“所有人拿出證件,接受檢查。”
長衫中男人淡定的拿出證件,交給一個特務,假裝好奇問道:“老總,出什麽事了?”
特務拿過證件,互相對照看了一眼,問:“宋德山?你是老師?你在這裏幹什麽?”
“我在對面喝咖啡,聽到動靜過來看看。”說着指了指不遠處的咖啡館。
特務盯着他看了幾眼,将證件歸還,不耐煩的揮手,道:“走吧,一個老師不教書,瞎湊熱鬧。”
“這就走,這就走。”
宋德山笑着接過證件,轉身離去。
走出幾條街,他買報紙,買糖葫蘆,走走停停,确定沒有人跟蹤後,才攔下一輛黃包車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