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薔薇,或者說西原京子的招供,第一次将黃雀小組的輪廓完全暴露。
黃雀小組共有六名成員,而不是五人,另外還有一個被策反的鼹鼠。
鼹鼠就是特務處情報科劉宏茂,代号烏鴉,負責内部情報的打探搜集。
小白鴿,王雅梅,代号灰雀,真實身份千葉惠子,負責物色、接近目标人群,套取情報,暗中實施策反。
黃包車夫,黃炳福,代号火鴉,負責掩護小白鴿,殺手,負責解決有黃雀小組有威脅的人。
鴻運酒樓掌櫃宋複生,代号青鳥,真實身份池田信太郎,負責情報發送。
黃許,酒樓清潔工,信鴿,代号青雀,負責情報傳遞,并監視宋複生。
紅薔薇,柳依依,舞女,真名西原京子,代号喜鵲,負責情報的搜集策反。
情報科劉宏茂就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幕後,酒店大廚黃禮群,代号青烏,真名池田浩二。
看着密密麻麻的卷宗,徐懷沒有絲毫破案的喜悅,隻覺得頭皮發麻,不寒而栗。
因爲喜鵲交待的事情太多了,太嚴重了,這些案卷一旦公布出去,勢必在金陵掀起滔天巨浪,讓人覺得果黨都是些飯桶廢物。
代号喜鵲的西原京子憑借完美的外表和高超的手段,前前後後和她有染的竟然有20多人。
和這些人相比,劉宏茂和王智不過是兩個小喽啰罷了。
20多人無一不是是有權有勢,掌握金陵要害部門的人物。
其中重要的有戍守金陵的第66師副師長曹志安、高炮團團長王東山、副團長李中原,還有黨務調查處情報科科長李勝元.
通過和這些人的接觸,紅薔薇不但獲取了部隊人數、編制、布防、裝備等情報,甚至從李勝元處竊取了一份關于紅黨的情報,啓動了一枚安插在調查處的卧底,帶着情報順利打入了紅黨地下組織.
可見紅薔薇的工于心計,奸詐狡猾.
“66師,66師。”徐懷念叨着,突然一段對話在腦海中閃現。
“今天66師王參謀家,一家老小都被人殺了,慘不忍睹啊.就在上個月,66師有個參謀喝酒竟然醉死了”
這是徐懷當初在飯店從警察嘴裏套取的信息,沒想到今天又是66師。
有古怪。
徐懷笃定這個66師有問題,太違背常理了,這一切根本不能用巧合來解釋,況且特工的字典中就沒有巧合。
徐業到看着案卷,内心五味雜陳。
曹志安、王東山、李中原他都不認識,但黨務調查處情報科科長李勝元卻是他保定軍官學校的同學。
從軍隊出來,他投奔了戴春風,李生元因爲和徐增恩沾親帶故,進了黨務調查處。
雖然一個在一處,一個在二處,兩個處向來視爲仇敵、水火不容,他們也很久沒有見面了,想不到這家夥竟然和一個舞女攪合在了一起,這個女人的魅力就這麽大?
徐業到卻有些不信。
本想着拿到王秘書和日本間諜勾結的證據,好拿捏餘科長,卻不想挖掘出這麽多駭人聽聞的機密,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握着一包炸藥,下面是熊熊烈火。
歎了口氣,徐業到拿起卷宗,對徐懷道:“你和我一起去向戴老闆彙報。”
他清楚戴春風的秉性,事無巨細,都要了解清楚,案件畢竟是徐懷破獲的,有些細節隻有他才能說清。
至于功勞,哼哼,還不是在他英明的領導下才破獲的案件?得一個運籌帷幄、領導有方的評價怎麽都不過分吧。
再說了,孫悟空再厲害,還不是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更何況自己是個彌勒佛
徐懷和徐業到見到戴春風的時候他正在打電話。
“你不明白?不服?不服就繼續關着。”
“啪”一聲,戴春風挂了電話,卻沒有絲毫怒氣,眉宇間藏着一絲得意。
無外乎他得意,從長安回來,常申凱對特務工作更加重視,對戴春風愈加寵信。
如今更是将自己的警衛工作全部交給了戴春風。
侍從室一處三科負責保衛工作的警衛科長、特務科長,全部都是戴春風推薦的黃埔同學。
戴春風是個工于心計的人,雖然長安/事件他提前得到了齊武的電報,但沒有證據,常某人自然不信,反而認爲他是個陰謀論者。
但好歹救駕有功,常某人至此也對他放下了所有猜忌和戒備。
雖然常不怪罪,戴春風卻要拿出姿态,這件事總要有人背鍋,處罰誰呢,肯定不能處罰他自己。
按理說最應該處罰的是特務處西北區站長江大風,但此人提前就有秘報,再者此人和他結拜兄弟“漢中王”胡壽山關系很好,卻不好下手。
戴春風想了很久,才想起一個被周正龍接替的原滬上區站長王新亨,這人本是要調往西北區的,現在正好做替罪羊。
解決了一個麻煩,戴春風志得意滿,看着徐業到和徐懷,問道:“這麽晚了,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徐業到在戴銳利的眼神注視下,恭敬道:
“啓禀處座,今天順利逮捕化名紅薔薇的日本間諜西原京/子,據此人交待.”
“紅薔薇?她交待了什麽?”
戴春風似乎聽說過這個名字,微微愣神,看徐業到欲言又止的樣子,不悅道:“你倒是說啊。”
“還是處座您自己看吧。”
徐業到上前幾步,恭敬的将卷宗遞了過去。
戴春風瞪了他一眼,耐着性子拿過卷宗,鼻孔哼哼出着粗氣。
這一看,連戴春風也大驚吃色,厲聲問道:“這些事情可否屬實?”
徐業到立刻正身,高聲道:“屬下保證,句句屬實,這是屬下親自審訊的結果,願承擔一切後果。”
說着一指徐懷,道:“這件事情從頭到位都是徐懷組長負責,他了解的更多一些。”
徐懷:“.”。
他不知徐業到這是給自己表功呢,還是甩鍋,看到戴春風瞪着攝人心魄的眼神看過來。
他立刻挺胸上前一步,敬禮後,禀報道:“屬下受戴主任委派前來金陵.在齊秘書徐科長.諸位同仁”
徐懷彙報完畢,戴春風拿着卷宗在地上踱着步子,片刻後道:
“先抓這個一處的李勝元,哼哼,這回我看二陳和姓徐的怎麽說。”
說着一指徐業到,“你親自帶隊,整天待在辦公室,守着幾件破古董,把自己當内情養啊。”
徐業到心裏咯噔一下,自然知道戴春風對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此時肯定是看出自己欲取餘易餘科長而代之,因此借故敲打自己。
當下裝作惶恐的樣子,愁眉苦臉道:“老闆,這個李勝元和我是同學,我應該避嫌的”
戴春風似笑非笑:“就你去,抓不到人就别回來了。我現在去向委座彙報,我回來希望聽到你成功的信息。”
徐業到:“.”
回去的車上。
徐業到蹙眉不知在想什麽,半響問道:“徐懷啊,剛才我聽你稱呼老闆主任,你是戴老闆的學生啊。”
“是,科長,我是杭訓班畢業的,班主任是戴老闆。”
不同的稱呼決定遠近親疏。
大家對戴春風的稱呼很多,處長、處座、老闆、戴老闆、戴主任、雨農兄、戴雨農
“其實我也是老闆的學生。”
徐業到幽默一句,打趣道。
除了杭州警察學校培訓班,戴春風還在洪公祠1号定期舉行培訓班,當然能參與的都是老資格大特務,最起碼要科長以上。
戴春風除了分享自己的心得,主要是宣講常某人的命令、想法,再就是和特務們一起吃吃喝喝,拉近感情,布置工作。
徐懷道:“科長,抓捕李勝元的事情您是怎麽計劃的,屬下對黨務調查處一無所知,這件事情還要您居中籌劃才行。”
這也是徐業道爲難的地方,李勝元是他的同學好友,雖然如今在不同部門,兩個處室也水火不容,但逢年過節,兩人私下還是有來往的。
如今要對自己的同學好友下手,他微微有些不忍,但戴老闆的命令不得不執行,他歎息一聲:“時也命也,但願他陷的不深。”
常申凱官邸。
别問夜深了他爲什麽還沒睡,因爲他在寫日記。
日記的内容自然是“長安回憶錄”,他寫道:“張XX竟然是這樣一個人,楊XX竟然跟着他走,真是出乎我意料。自己毀滅了自己的曆史,也毀滅了部隊的曆史。”
“戴雨農冒死前來,忠心可鑒。”
他剛寫到這裏,衛士彙報戴春風求見。
常申凱披着大衣到了客廳,就見戴春風躬身站着,他滿意的點點頭,問:“戴科長,辛苦了,這麽晚是有什麽事嗎?”
戴春風任過南昌行營調查科科長,這是他的第一個正式職務,常申凱常常以戴科長稱呼,有籠絡恩寵故舊之意,同時也是提醒戴春風不忘知遇之恩。
戴春風恭敬道:“啓禀校長,特務處今日破獲一起日本間諜案件,牽涉軍方,事關重大,屬下不得不禀報。”
聽到“牽涉軍方”幾個字,常申凱立刻頭大了幾分,剛坐下去的屁股立刻彈了起來,接過卷宗掃了幾眼,才略微松了口氣,還好,這次不是兵谏。
不過事涉一個副師長、兩個團長,黨務調查處竟然也卷入了,由不得他不重視,将案卷摔在案幾上,怒道:“娘希匹,豈有此理,日本人簡直無孔不入,立刻将這幾人逮捕,一查到底。”
“是,學生明白。”
發過火,常申凱簽署了手令,指着沙發道:“戴科長坐下說話。”
戴春風半個屁股坐下,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挺直腰杆,等着校長訓示。
常申凱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沉吟道:“你之前提的督查室制度我看就不錯,現在有些人表面尊敬我,背後卻反對我,尤其是非黃埔将領,桀骜不遜,必須建立起有效的監察機制”
戴春風低眉垂眼聽着,心底已經樂開了花,特務處終于可以插手軍隊了。
以前除了自己的結拜兄弟胡壽山,那些個掌握軍權的,那個不是鼻孔沖天,對自己愛答不理不說,還說特務處臭名昭著,在背後喊殺喊打
這個夜晚罵人的除了常申凱,還有李勝元。
“他媽的,你是廢物嗎?好好一個紅黨交通站,人還能飛了不成?”
李勝元四十出頭,高大魁梧,穿着灰色中山裝,此刻臉色鐵青,指着一名手下破口大罵。
“啪”
或許是覺得不解氣,沖上去又是一巴掌,打的手下眼冒金星,兩頰留下血紅的指印。
可手下根本不敢反抗,低頭哈腰,連連求饒。
“滾出去。”
李勝元呵退手下,一屁股坐下,接過旁邊情報組長左二新遞過的茶水,一口氣喝完,陰沉着臉:“有内鬼。”
左二新沉吟道:“科長,您是說紅黨打入了我們内部?”
“哼,這已經是第二次情報洩露了,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是,科長,要不要先查那幾個投誠過來的,你說有沒有可能,他們是假投誠?”
李勝元擺擺手,這件事情太複雜了,不能大張旗鼓,黨務調查處殺的紅黨多,但投誠過來的紅黨叛徒也多,自己頂頭上司的老婆就是紅黨叛徒,你說說這.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李勝元接起電話,那頭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老同學,最近還好嗎?”
李勝元示意手下出去,看着門關上,才低聲道:“你竟然把電話打到我辦公室,一處二處私下交通,可是大罪,被上峰知道了.”
“行了,你們自己人還玩相互監聽那一套?找你有事,十分鍾後彙源茶樓見。”
“喂?.”
挂斷電話,李勝元腹诽道:“這個老徐,什麽事情這麽着急。”
彙源茶樓就在黨務調查處附近,幾百米距離,李勝元沒有開車,走路過來。
他一路留意着街道上來往的行人、車輛,試圖發現什麽蛛絲馬迹,倒不是懷疑老同學,而是一個特工下意識的習慣。
上了茶樓二樓,隻見徐業到正坐在包廂外默默喝茶,他環顧四周,嘲諷道:“沒聽說特務處發不起薪水啊?包廂都消費不起?”
徐業到沒有說話,就那麽默默的坐着。
就在李勝元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兩旁的包廂突然沖出幾人,将他團團圍住。
一人上前,直接下了他的槍。
“徐業到,你想幹什麽?二處要和我們一處開戰不成?”
徐業到露出一絲愧疚,随即揮揮手。
徐懷揮手道:“戴上頭套,嘴巴堵上,押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