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炳福家中。
呂寶、李尚武、趙金方三人先後彙報,并沒有發現黃炳福翻牆的蹤迹。
人還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徐懷在屋内踱着步子,想了想,冷笑一聲,将目光轉向堆着髒衣服被褥的床上,揮手道:“把這些東西清理掉,看看床下有沒有密道,小心點。”
呂寶、李尚武、趙金方三人自然不敢大意,趙雲中自以爲是自己找死,他們可沒這想法。
現在他們算是看出來了,徐懷和劉葛青這兩個外來戶,雖然年輕,卻很有經驗,尤其是對日本間諜。
所以三人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将床鋪清理幹淨,露出灰暗發黴的床闆。
床闆中間有塊一米方圓的拼接,上面有個鐵環。
“手電筒。”
徐懷接過手電筒,讓把燈關掉,這樣在光束的照射下,視線更加清晰。
他小心翼翼爬在床邊,将燈光光束投遞到縫隙中,仔細觀察,果然一條細密的鋼絲進入他的視野。
鋼絲一頭連接在拉環底部,一端不知道在哪裏,但可以想象一定捆綁了炸彈。
徐懷将自己的發現給幾人一說,呂寶、李尚武、趙金方三人瞬間覺得渾身發寒,暗罵一聲好奸詐狡猾的日本鬼子。
“拿把剪刀來。”
徐懷吩咐一句,劉葛青卻是一步上前,說道:“我來。”
“老劉。”
徐懷慎重喊了一句。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再說萬一我有事,不還是有你嗎?這出戲你是主角,我是配角,你不能出事。”
劉葛青當仁不讓,讓徐懷給自己指了鋼絲的位置,拿着剪刀,靠近鋼絲,說道:“退後”,就毫不猶豫的剪了下去。
幾秒過去,并沒有爆炸,幾人才送了一口氣。
鐵環拉起後,床闆下出現一個幽深的暗道,不知通向哪裏。
留下李尚武在上面把守,徐懷幾人随着劉葛青下了暗道。
暗道曲折通幽,剛開始隻能彎腰行走,幾分鍾後,已經可以直立。
這暗道卻是上坡路,幾人走出百步距離,才看到一處“天窗”,确認沒有危險後,劉葛青一腳将木窗破開,出去才發現出口竟然通到了河畔。
洞口處留有幾個腳印,但再遠幾步,到處都是碎石路面,卻什麽都看不到了,根本判斷不出黃炳福從那個方向離開的。
呂寶、趙金方畢竟年強氣盛,破口大罵幾句狡猾。
徐懷蹲下,仔細打量着地上的腳印,細密交織的腳印中,有一道頗爲清晰,應該是黃炳福剛才離開留下的。
劉葛青打量幾眼,用手指測量,暗暗計算,說道:“根據腳印大小深淺判斷,此人身高應該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三之間,體重在120斤左右。”
“劉哥,這都能看出來?”
呂寶一臉的不可思議。
劉葛青說:“宋代的宋慈就對足迹有過研究,我們警校教材《講義》中對足迹步幅的長寬、夾角都做過闡述,不過這個隻能作爲參考。”
徐懷笑道:“老劉啊,看來當時上課你是認真聽講了的,這一段我都忘了。”
“記住有啥用,涉及到刑偵,還是要看經驗。”
徐懷聳聳肩,道:“可以馬上安排人給黃炳福畫像,有了畫像,有了大概的身形,尋找起來也方便點。”
“畫像的事,我已經安排下去了。”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片刻後幾人從洞口魚貫而出。
爲首的是行動隊隊長陳業樹。
陳業樹一雙眼睛在黑夜中亮的出奇,笑道:
“徐懷、劉葛青,你們辛苦一天,可以回去休息了,剩下的就交給我們行動隊吧。科長已經下令封鎖各處要道,料他插翅難飛。”
“.”徐懷和劉葛青對視一眼,沒想到這人把搶功說的如此理直氣壯。
“那就多謝陳隊長了。”
徐懷敷衍一句,拉起想要上前理論的劉葛青,對幾人揮手,道:“走,回去。”
雞鵝巷附近的鴻運茶樓。
徐懷、劉葛青幾人就坐,要了三斤豬頭肉,幾個小菜,一人一大碗面,吃的狼吞虎咽。
折騰的半天他們是真的累了。
這一天來回奔波不說,精神一直處于緊繃狀态,此刻放松下來,才感覺饑腸辘辘。
呂寶大口吃着肉,凝眉問:“你說,他們能抓到人嗎?”
趙金方輕蔑一笑,“黃炳福這麽奸詐狡猾,我看懸。”
一直沉默不語,沒有存在感的李尚武這時也開口問道:“二位長官你們怎麽看?”
李尚武少尉軍銜,劉葛青上尉,徐懷中尉,勉強算是長官。
劉葛青喝了口茶,漱過口後,臉色變得冷峻,說道:“這個黃炳福應該是早有準備,家裏的髒衣服扔的到處都是,通道口上的鞋印是皮鞋的,你們見過穿皮鞋的黃包車夫嗎?
這個人應該已經徹底改頭換面,喬裝出行了,即便是畫出此人的畫像,不知有幾分真,想要抓人難度不小,再者金陵這地方,不可能長期封鎖出行”
老劉的意思很明确,難!!!
幾人聞言都有些洩氣,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如果人跑了,再找一個大活人,難度.
徐懷也有些氣惱,不過沒辦法,誰讓他們是外來戶呢。
雖然黃炳福跑了,頗爲可惜,但徐懷想了想,這件案子未必不能從其他方向入手呢?
心裏有些計較,但徐懷還是沒說出口,一天下來,幾人的關系融洽不少,但人心隔肚皮,看看再說。
幾人吃飽喝足,正準備離開。
這時候進來兩個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
“兇手夠狠的啊,一家老小全被殺了,太慘了,老哥我當警察這麽些年,還沒有見過這麽兇殘的,這分明就是滅門嘛。”
“那個王參謀也夠慘的,剛回國,家人都沒有見過幾面,就出了這事,你說說這.”
“誰說不是呢,我覺得這事有點怪啊,66師最近怎麽老是出事啊,上個月就死了一個.”
“哼,我看啊,八成是招惹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
兩名警察一邊走,一邊唠叨,徐懷忍不住好奇問道,“二位兄弟哪裏出了滅門案?”
年輕警察倨傲的看了一眼徐懷,斜眼道:“幹什麽的,瞎打聽什麽。”
說着一腳踹翻一個長條椅子,喊道:“老闆呢,死哪裏去了?上點能吃的,媽的,餓死老子了。”
年長的警察,走在前面,打量徐懷幾人一眼,瞥見呂寶腰間别着的手槍,拍了年輕警察一巴掌,滿臉堆笑,說道:“年輕人不懂事,讓幾位見笑了。”
“是這樣的,今天66師王參謀家,一家老小都被人殺了,慘不忍睹啊.就在上個月66師有個參謀喝酒竟然醉死了”
“好,多謝相告。”
徐懷拱了拱手,幾人離去。
“老王,幹嘛,用的着這麽小心?”
看幾人走遠,年輕警察呸了一口,不屑道。
“二狗子,你這脾氣最好改改,這幾個人不是西服就是中山裝,都是便衣打扮,腰間還别着槍,你說他們是什麽人?
這裏靠近特務處,說不定就是特務處的,招惹了他們,你小子不死也要脫層皮。”
“二狗子”頭皮發麻,渾身一個激靈,期期艾艾,半響後才道:“哎,這年頭做個警察怎麽就這麽難呢?”
老王用過來人的眼光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深沉的說道:“任何工作都是從基層幹起來的,不是做警察難,是做人難啊!”
徐懷自然不知道這個小插曲,他回去洗漱後,躺在床上,想了想今天的行動,複盤總結後,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
行動科辦公室。
餘易在十幾平米的辦公室裏不停的踱着步子,臉色陰沉。
下首坐着另外一人,正是許久不露面的副科長徐業到。
徐業到肥頭大耳,頗有官相,樂呵呵坐在那裏,白皙的臉像彌勒佛一樣,笑成一團,坦白說這副尊容放在古代落草爲寇也一定是當大哥的料。
和餘意、陳業樹便衣裝束不通,他穿着合身的土黃色軍服,戴着中校的銘牌。
餘易厭惡的瞥了一眼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有些幸災樂禍的徐業到,指了指陳業樹,斥道:
“一個大活人還能飛了不成?整個行動科幾百号人都出動了,還有警察憲兵協助,人呢?你知道我剛才接到多少電話嗎?頂着多大的壓力嗎?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看你是這個位置做的太舒服了,都忘了自己是幹什麽的了,爲什麽連個外來戶能發現的線索你們發現不了?發現了人還跑了。行了,把人撤回來吧,丢人現眼。”
“是。”
“懂我意思了?人撤回來,不是不查了,是明察變暗查。
你記住了,這件事情既不能造成社會恐慌,讓那些做辦公室的大老爺們在背後說閑話,又要布置落實好,把口袋紮緊,一層一層的篩查,最後要将人給我抓住。”
“是。”
陳業樹連忙恭敬的敬禮,出去布置任務。
不過心下卻有些不以爲然,這種“既要,又要、還要”的任務實在是有點難爲他。
領導動動嘴,手下跑斷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