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的元旦,徐懷和劉葛青是在禁閉室過的。
說是禁閉室,不如說是關押室,還是熟悉的老地方,滬上警察局。
劉葛青現在很坦然,盤腿坐在草席上正在看一份雜志。
徐懷倚在門欄杆處,聽着斷斷續續傳來的鞭炮聲,有些想家了。
中國人對節日,尤其是春節很是重視。
滬上雖然是個被西化很嚴重的城市,但貼對聯、放鞭炮、發紅包、祭拜祖宗這些中華名族的傳統習俗還是一個不少的保留了下來。
徐懷老家在江浙的一個小縣城,父母雖是務農出身,但也知道讀書育人的道理,靠着在十幾畝地中刨食,才勉強供給徐懷上了大學。
家裏還有個妹妹,卻隻讀了小學就辍學了,去年已經嫁人。
每逢佳節倍思親,他有點想念親人,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來來來,二位長官,美酒佳肴,過年嘛,吃頓好的。”
肥頭大耳的胡六一提着一個食盒,笑眯眯過來,變戲法一樣從食盒裏面拿出一隻烤鴨,幾個小菜,還有一壇黃酒。
“老胡,這回不會有毒藥吧?”
徐懷笑笑,心有餘悸。
胡六一一張肥臉臊的通紅,讪讪笑道:“哪能呢,毒死一個日本間諜,我都擔心受怕到現在,哪敢.今天這酒這菜,是我盯着廚師小二現場備好的,不敢有一點大意。”
“好,算你識趣。”
劉葛青拿過酒壇給自己和徐懷倒了一杯,碰過之後,一飲而盡,感歎道:“紹興黃酒,不錯。”
“嘿嘿!”
胡六一在一旁傻傻賠笑。
“老胡啊,我們現在可是階下囚,你每天送吃送喝的,我們可幫不了你什麽。”
“看二位長官說的,那事畢竟是我的疏忽,我這不是來贖罪嗎?
啥階下囚,我都打聽了,你們二位就是關禁閉,說不定過幾天就出去了,到時候一定飛黃騰達,青雲直上。”
胡六一顯然是個老油子,圓滑世故,說話讓人心情舒暢。
“行,那就借你吉言了。”
1月3号,宋興三、高海建、常伍和周長林幾人前來探望徐懷、劉葛青,帶來一個消息,戴春風來滬上了。
這些天戴春風作爲常申凱的全權代表,往回于長安、金陵、滬上、溪口等地,處理“長安事件”的後續,終于不堪重負,病倒了。
檢查出是慢性盲腸炎,戴春風在英租界宏濟醫院動手術,據說宋夫人代表常委座前來看望,由此可見戴此時的得寵。
滬上英租界醫院,戴春風還沒有出院,但已經在病房辦公。
他接過賈副官遞過來的電報,臉色陰沉,想不到熊子莊案的幕後黑手,化名吳興良的日本間諜松本二郎竟然從監獄“越獄”了,還是大搖大擺走出去的。
原來松本二郎被以“強奸罪”判處15年有期徒刑後,日本方面立刻展開了營救計劃,先後收買獄警、警衛隊長、監獄長、獄政科官員、地方法院庭長等人。
這件事情過去一周才被發現,雖然幾個貪污舞弊渎職的監獄人員已經被逮捕,但背後操縱這一切的日本間諜卻一個都沒有看到,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中。
“一處的都是廢物。”
戴春風罵了一句,這件案子本是黨務調查處破獲的案子,如今出了亂子,卻要自己收拾殘局。
他同時在思考,馬上“果黨”就要召開五屆全會,商讨如何對付紅黨和日本人,這次會議也是常申凱兌現自己在長安的承諾。
他敏感的意識到一旦上面的政策發生變化,特務處的工作重心勢必失去重心。
而特務處等情報特務機構對日情報卻一直是懈怠消極的,他想起一位英國人說過的話,“日本人比中國人更加了解中國人”,心裏頓生警惕。
沉吟片刻,戴春風再次喚來賈副官,道:“給周正龍打電話,告訴他,将那兩個膽大包天的家夥放出來,即刻去金陵,追查松本二郎一案。”
說道這裏,他忽然想起什麽,繼續命令道:“讓齊武從長安回來吧,先任個秘書。”
齊武,齊善于,他這位兒時的玩伴、老鄉、初中同學、黃埔校友,辭掉縣城小科員的職務,千裏迢迢投奔自己,被自己派去長安潛伏,這次差點死了,比自己還慘,也是時候給予一點回報了。
……
晚八點,金陵雞鵝巷53号。
徐懷、劉葛青從黃包車上下來,走入這處隐藏在鬧市中看起來普通至極的院落。
戴春風的命令是“即刻出發”,周正龍不敢大意,恨不得将這兩個“害蟲”早點送走。
徐懷二人回家簡單收拾衣物,就直接被汽車送到了火車站
過了門廳,一個個荷槍實彈的警衛駐守在院中。
徐懷二人出示證件,站崗的警衛接過證件,看了幾眼,又上下打量二人一眼,并攏腳跟,利落的敬了一個軍禮,說道:
“稍等”。
随後轉身進了警衛室。
片刻這人再次出來,顯然已經電話核實過,揮揮手給二人放行。
院内有幾處毫不起眼的平房建築,走近了才看到挂着某某科室的招牌。
劉葛青以前來過這裏,給徐懷介紹道:”這處地方是特務處草創時期,老闆結拜兄弟胡長官送給他的。
如今老闆已經搬到了洪公祠1号院辦公,但出差公務前來的内情外勤都是到這裏報道。”
兩人拾級而上,就見一個微胖的白面男子笑容滿面的走了出來。
人未至聲先揚,來人很是熱情,笑道:“歡迎二位兄弟回到本部,我已經收到老闆的電文,負責你們的對接工作,在金陵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
男子不過一米七出頭,穿着一身整齊的中山裝,微微發福,圓圓的臉上似有疲憊,不過很是熱情。
主動介紹道:“我叫齊武,字善于,虛長你們幾歲,你們可以稱呼我善于兄,說來也是巧了,我也是今天剛到的金陵。”
這人自然是戴春風的老鄉齊武,收到戴春風電報,他是一刻都不想在長安待了。
戴老闆當初被扣押,雖然有人嚷着要打要殺,畢竟有好友張少帥的保護,吃了點苦,但性命無憂,他就不一樣了,被人追殺,簡直狼狽如喪家之犬。
劉葛青爲人坦誠,上前一步,和齊武握手,問過職務,說道:“還要辛苦齊秘書引薦餘科長。”
“好說,好說。”齊武滿面春風。
隻是那張半隐藏在昏暗中的臉,遠遠看見竟是那麽陰森可怖。
這種笑容徐懷隻在被自己殺死的胡大海身上見過,他斷定此人沒有那麽簡單,這家夥估計比胡大海更能僞裝,也是個工于心計,殺人不眨眼的主。
齊武一邊走,一邊給二人介紹。
情報科和行動科、電訊科算是特務處最大的三個科。
尤其是情報科和行動科。
情報科下設情報股、軍運股、策反股、諜參股和國際股。
而行動科下設行動股、警稽股、司法股。
行動科主管特務處行動工作,還領導全國各地的行動總隊、大隊、隊、組等。
如今主管行動科的是黃埔出身的餘易和徐業到。
負責情報科的是楊榮和鮑志宏。
這些人基本上都是“藍衣社”時期或特務處早期就投奔戴春風的,都是名副其實的老資格大特務。
這些人徐懷卻是一個都沒有見過。
“這幾人誰啊?”
“走前面那個好像是齊善于,聽說是老闆的老鄉。”
“呵,我道是誰呢,就是那個走後門的?”
徐懷三人行走間,遇到熟人,齊武都是面露微笑,一一招呼,皆能叫出對方名字職務,攀談幾句,顯得及其圓滑老練,讓徐懷不得不佩服。
當然也少不了背後說閑話嚼舌頭的,不過齊武依舊面帶微笑,似乎沒有聽見一樣.
行動科。
“你找誰?”
齊武敲了敲門,開門的是一個戴着眼鏡的青年,二十出頭,穿着灰色的中山裝,一絲不苟,眼神帶着幾分審視。
“王秘書吧,你就說齊武拜見。”
“等着。”
這秘書顯然不認識齊武,顯得很冷淡。
齊武不以爲意,他再次想起自己弟弟齊萬裏第一次帶他來見戴春風時說過的話,
“這裏的人都是眼睛長在頭頂的,對有權勢的人就卑躬屈膝、阿谀逢迎,對普通人就頤指氣使、态度蠻橫。”
當時齊武隻是笑笑,見過戴春風的威嚴和權勢後,齊萬裏勸他不要倚熟賣熟,覺得自己是同學、老鄉、好友,就了不起,而應該果斷的切換身份變成屬下。
齊武覺得自己弟弟成熟了,笑道:“我明白,咱們都是做大事的人,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不然,帶着一屁股的屎,肯定爬不高。”
齊武是這麽想到,也是這麽做的,他順利的從戴春風的好友變成了他的狗。
辦公室中,行動科科長餘易正和行動隊隊長陳業樹說話,眼鏡青年并不通報,走上前去,給二人茶杯續了水,慢慢回到隔間自己的辦公桌前。
不想剛坐下,敲門聲再次響起。
眼鏡青年氣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卻是坐着不動。
裏間傳出聲音:“王智,外面是誰?”
聽到科長餘意的聲音,王智起身,快步走了進去,說道:“什麽叫齊武的,帶着兩個小年輕。”
“我看你叫王蠢得了,不知死活的東西,他也是你可以得罪的起的?”餘易冷哼一聲,道:“快請。”
冰冷的眸子掃射在王智身上,讓他心裏一顫,恭敬的點了點。
“卑職徐懷、劉葛青見過餘科長。”
徐懷、劉葛青恭敬的敬禮,問好。
餘易三十幾歲的樣子,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裝,消瘦的臉上似笑非笑,眉間一條細長的刀疤有些猙獰可怖。
“徐懷、劉葛青對吧,這位是行動隊隊長陳業樹。”
陳業樹穿着一身灰色西裝,膚色微黑,長相普通,卻給人鋒芒畢露的感覺。
互相寒暄幾句,餘易輕咳一聲道:“我這裏已經收到處座的電文,行動處自會全力支持,要人給人,要槍給槍,隻要抓到日本間諜什麽都好說。”
說吧看了一眼笑眯眯的齊武道:“老齊,你看這樣安排合适不?”
齊武笑笑,道:“老闆的安排,餘科長你看着辦就好了,我就一個秘書,哪裏敢插手行動科的事。”
“哈哈,善于兄不必自謙,誰不知道你是老闆的同鄉,這次調回來肯定要高升,到時候别忘了請大家喝酒啊!”
齊武拱手道,“借餘科長吉言。”
(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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