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疾馳，一行人終于進入了吉慶府。
踏入吉慶府的刹那，林謙就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濕滑黏膩的感覺如同觸手般往他衣領裏鑽去。
長安的冷是爆裂的，皮膚凍裂也是常事，但地處西南的吉慶府，卻給人一種潮濕的感覺，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尤其是進入吉慶府後，這種感覺越發強烈起來。
強烈到讓林謙都有些反胃惡心。
這絕不正常！
一路行來，雖然因爲冬日，道路上行人并不多，但偶爾也能見到行人，可進入吉慶府後，一行人行了半日，卻一個人都沒有遇到。
路邊的草木上還殘留有霜痕，路邊小水窪中滿是冰淩，天知道地處西南的吉慶府天氣爲何會如此寒冷。
偶爾路過一個村子，也都是門戶緊閉，了無生氣，村子上空彌漫着奇怪的味道。
連随行的懸鏡司們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即便是武者，也不敢肯定自己能夠抗住瘟疫，看向前方被一團光罩護住的馬車，他們開始感到有些後悔，早知道一路上跟林大人打好關系了。
這也是武夫在大乾不受待見的原因之一，儒修的戰鬥力并不比武夫弱多少，其妙用卻是武夫拍馬都趕不上的，這年頭，能讀書的，誰願意習武？
就在這時，林謙走下了馬車。
空氣中彌漫的奇怪味道是醋和石灰，這是普通民衆在面對疫病時最有效的消毒手段。
村子外是一個焦黑的大坑，周圍滿是蛋白質燃燒後的味道。
一開始村民還會好好安葬死于疫病的親人，可随着疫病越來越兇猛，棺木早已用盡，死的人越來越多，染病的人也越來越多，村民們也已經沒有心力去安葬。
索性就在存在外挖個大坑，一把火将疾病燒得幹幹淨淨。
林謙邁步走進村莊，他能夠感受到那些緊閉的門窗後若隐若無的窺探目光，這反倒讓林謙松了口氣，至少，還有不少人活着！
街道上空空蕩蕩，屋頂牆角隐約還有積雪冰淩，東一塊西一堆。
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偶爾從中傳來一聲低低的呻吟。
村子不大，不過一刻鍾時間便走了出來。
忽然，林謙見到一個院子竟然大門敞開。
笃笃笃！
“有人嗎？”
林謙上前敲門。
無人回應。
猶豫片刻後，林謙邁步走了進去。
院子西邊用籬笆圈禁起來，應該是養的幾隻母雞，因爲此時它們正帶着一群小雞崽在小院中溜達，咯咯咯的歡快覓食。
瘟疫讓整個村子都失去了活力，倒是平日裏被壓榨的它們，過得頗爲滋潤。
林謙心頭一沉，已經生出些不詳的預感。
笃笃笃！
林謙敲響一間偏房的門。
依舊無人回應。
吱呀。
推開房門，眼前的畫面讓林謙瞬間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頭皮發麻。
才剛進吉慶府地盤，這瘟疫就給了他當頭一棒。
屋子不大，隻有不到十平，一張床占去了近乎一半。
床上躺着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婦人，此時她的身體都已經被凍僵，因爲天氣寒冷，倒是并沒有腐爛，卻依舊有細小的蟲子在她眼耳口鼻中爬進爬出。
在她懷裏，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面容安詳，似乎才剛剛睡着。
小女孩側躺在婦人懷中，後背緊緊的依偎着婦人，或許是睡夢中感覺到冷，于是努力往母親的懷中擠。
以林謙此時的醫術，自然能夠看出來，婦人已經死去多時，小女孩卻不知道是被凍死，還是餓死……
退出房間，又查看了其他幾個房間，林謙并沒有看到其他人。
或許男主人就在村外那個焦黑的大坑裏。
見到屋内場景後，随行的懸鏡司們退得遠遠的，林謙無奈，隻能自己動手，将母女倆搬到村外的大坑中，以儒術點火，或許也算是送她們與男主人團聚了吧。
感染瘟疫身亡的屍體若是不及時處理，便會成爲蠅蟲蚊蟻溫床，然後病毒就會通過他們四處散播，造成嚴重的後果。
做完這些事情，林謙再次上了馬車，心口就像是壓了一塊石頭。
前世在影視劇中倒也見過這種景象，可當真的看到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躺在你的面前時，這種沖擊感，讓他久久不能釋懷。
重新啓程後，馬車在官道上帶出一陣殘影，風馳電掣一般的往吉慶府城疾馳而去。
這一次，林謙沒有再愛惜馬力，施展儒術驅策馬匹瘋狂前行，可以預見，到達吉慶府城時，這匹馬必死無疑。
如果在藍星，他這種行爲應該會受到動物保護者們的強烈譴責吧，不過林謙不在乎了，在他眼裏，人命還是比馬命更加重要的，更何況還是這麽多人的命。
一個時辰後，馬車攜着寒風闖入了十裏亭。
看到十裏亭等候的衆人，馬車停了下來。
在停下的瞬間，馬兒便哀鳴一聲，口吐白沫的倒在了地上，抽搐一陣後便再沒了聲息。
歎息一聲，走下馬車，林謙朝十裏亭外等候的人群走去。
“林大人？”
不等林謙走近，府君嚴士潛就帶着一群人迎了上來，雖然是疑問句，語氣卻很笃定。
林謙兩人身後那隊懸鏡司雖然穿着便衣，可那等氣度，卻還是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凡，更何況，如今的吉慶府，還有誰會這般出行呢？
“林大人，您總算來了，吉慶府的安危，就全指望您了！”
在林謙亮出聖旨後，嚴士潛眼含熱淚，握住林謙的手，滿是悲怆的說道。
林謙暗自點頭，他當然能看得出來這些人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一府首腦，竟然在此迎接自己一個小小的八品醫官。
八品醫官當然不值得他們如此敬重，但自己可是爲了救治瘟疫而來，想必這才是他們到此迎接自己的原因吧！
爲了吉慶府，他們也算是有心了。
“讓諸位大人久等了，我們進城去吧！”
林謙現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觀察這次瘟疫的患者，盡快研究出救治之法，時間，就是生命！
“沒錯，沒錯，我們趕緊進城吧！”
人群中一個穿着青色官袍的矮個子迫不及待的說道，“林大人舟車勞頓，我們在水雲間給林大人準備了歡迎宴會，爲大人接風洗塵！”
林謙心神一沉，事情似乎與他想象得有些不一樣啊！
臉上卻不動聲色，掃了一眼到場的吉慶府官員後，露出了熱切的笑容，“如此甚好，快去快去，此處天寒地凍，不是說話的地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