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儒生此時已是滿臉通紅,虧他讀了一輩子書,卻連一首年輕人做的詩都理解不了,怪不得那些人笑得這麽開心,原來,自己竟是那個笑話。
這也就罷了,他還自持身份,要教訓晚輩後生。
當真是臉丢大了。
他感覺周圍姑娘看他的眼神都變得奇怪起來,這浮香院再也待不下去了。
老儒生拂袖掩面而去。
白袍儒生搖了搖頭,他本不想如此的,可那老儒生的确是有些過于自傲了些,韓文公曾說過,【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如果那老儒不在自己不懂的領域胡亂評價,或者事後态度謙虛點求學,不因爲自己老者的身份而高高在上,咄咄逼人,他也不會這般當衆打臉。
“兄台爲何不繼續說下去?”
老儒生走後,白袍儒生坐下再與友人們飲酒作樂,可整個青樓的目光都已經聚集了過來,仿佛這白袍儒生比身旁衣着清涼的姑娘還要吸引人。
“是啊,公子,何不繼續講解呢!”
那些姑娘也都是如此望着白袍儒生,莺莺燕燕的雙目如含秋水,仿佛看到了他的心裏。
白袍儒生被這般目光看得有些臉紅,但喝了杯酒之後他還是繼續說道……
“好一個林謙!”
“當真是膽大包天,竟然連陸放翁都敢怼!”
“虧你當時還爲了救他千裏迢迢的趕到長安,當真可惡!”
江陰陸府中,韓愈惡狠狠的說道。
在他對面的陸遊卻是翻了個白眼,他哪裏看不出來,韓愈明着是在罵林謙,實則是在維護他,生怕自己生氣要對林謙怎麽樣似的。
他陸放翁是那般小肚雞腸之人嗎?
更何況,這首詞,當真絕佳!
【俏也不争春,隻把春來報】從正反兩方面揭示了梅花雖然沖寒綻放、俏麗無比,但她不是爲了與百花争豔,争占人間春色,而隻是一個報春的使者,體現了一種無私奉獻精神和謙遜自處的風格。
這和自己的“無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所體現的與世無争而又怨憤牢騷的“梅花”形成鮮明對比。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陸遊長歎一聲,遙想當年自己寫下詠梅時的心境,原以爲大乾能越來越好,沒想到如今是每況愈下。
“或許,林謙真的能救大乾!”
想到那篇現在還是隐秘的天道文章,陸遊眼中有光。
此等胸懷,此等才情,若是連他都救不了大乾,還能是誰呢?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梅花的意願是滿足于擔任一個報春的前驅者,當春暖花開、萬紫千紅、百花争豔之時,梅花卻隐身掩映在百花叢中,展露出安詳而又欣慰的微笑。
這笑是藐視困難的笑,是苦盡甘來面對勝利無比欣慰的笑,是功成身退、謙遜寬容、光明磊落的笑,展現的是梅花心底無私天地寬的崇高精神境界,和高風亮節的内在美。
我以梅自況,表示要堅持愛國情操,至死不向惡勢力屈服。
我的“梅”是一個孤獨的愛國者形象,而林謙詞中的“梅”是偉大的先驅者。
我的“梅”生長在“驿外斷橋邊”,在凄風苦雨中支撐,而林謙詞中的“梅”與飛雪爲伍,在“懸崖百丈冰”時,傲霜鬥雪成長。
我的“梅”寂寞無主地開放,在黃昏中獨自發愁,頹唐哀傷,而林謙詞中的“梅”在春天即将到來時綻放,自豪,樂觀。
我的“梅”“無意苦争春”,與世無争,明哲保身,而林謙詞中的“梅”“隻把春來報”,要把春光迎到人間,無私奉獻。
我的“梅”“一任群芳妒”孤芳自賞,無可奈何,而林謙詞中的“梅”在山花爛漫的花叢中歡笑,永遠與百花在一起。
我的“梅”最終結局是“零落成泥碾作塵”,被人遺忘,而林謙詞中的“梅”迎來了百花盛開的春天,在春天裏得到永生。
如此一對比,當真是高下立判!
“我的格局果然還是小了!”
陸遊非但沒有被比下去的羞惱,反而充滿了期盼和希望,希望林謙真的能夠迎來春天!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希望真的能迎來那一天吧!”
陸遊看向韓愈,如此說道。
“會有那麽一天的!”
韓愈笑着道,與那些隐居的半聖不同,他一直在入世,就是因爲他相信,大乾一定會更加美好!
……
長安,李府,次輔李如松雙眼微眯的看向正飄着鵝毛大雪的半空,那裏有一顆剛剛亮起的星辰。
大乾已經好多年沒有如此盛況了。
“又一首天道詩詞,當真是才華橫溢,才氣逼人啊!”
話語雖是贊歎,可語氣卻無比陰沉。
那日他沒有在朝堂上爲林謙求情,因爲他了解乾元帝,他也了解當年那件事,所以他認爲,林謙必死。
沒必要爲一個必死之人破壞自己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可誰知道,這麽一個小人物,竟然引來了數十半聖現身長安,逼得乾元帝最後找了個台階下,那小子竟然就這樣起死回生了。
現在後悔已經沒用了。
林謙到長安已經半月有餘,卻沒有來拜谒任何一個舊黨大佬,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并且這是他們不仁在先,也怪不得林謙不義,無可指摘。
想到那日數十半聖齊聚夏岩府邸,李如松面色更加陰沉如水,新黨一脈得到了大多數半聖的支持,支持他們舊黨一脈的半聖卻隻有寥寥數人,若不是乾元帝壓着,恐怕早已不支。
還有那天道文章!
他不知道乾元帝爲何要将天道文章封存,但一日沒能見到那天道文章的内容,他的心中便藏着一絲陰霾,他總感覺,那文章是對他們不利的東西,甚至,是能夠摧毀他們的緻命武器。
“林謙!”
嘴裏咬着這個名字,李如松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即便還不知道那天道文章的内容,李如松也已經起了殺心。
既然不能爲我所用,如此大才,至少也不能推給别人,那就隻能毀滅他了。
這不能怪他,要怪,就隻能怪林謙自己選錯了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