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府城,啓聖院街,林謙租住的兩進小院中。
【天街小雨潤如酥】
韓愈擡手,光罩内下起蒙蒙細雨,雨滴仿佛青色的牛毛落在林振身上,随後沒入他體内。
斷掉的肋骨仿佛春天剛剛發芽的野草般,在雨水的滋潤下迅速生長,很快便已恢複如初。
“多謝韓大人出手相助!”
林謙恭敬行禮,古今讀書人成就半聖的沒有一百也有數十,但韓文公的人品卻是有口皆碑的,在寫李長吉傳時,他特地了解過大乾世界韓文公生平。
“不用叫我大人,喊我一聲老師即可。”
韓愈笑意盎然,對于有才華的後輩,他從來都不掩飾自己的欣賞,當年的李賀是如此,如今的林謙,亦是如此。
“這怎麽行,禮不可廢,還是叫韓大人吧!”
一旁的王篆卻忍不住了,當着他的面挖牆腳,有點過分了吧?
韓愈莞爾,王篆那點小心思他當然明白,也不在意,“你也不必謝我,我輩讀書人,隻要沒有犯錯,若是蒙受不白之冤,我都會出手!”
“更何況,出手的可不止我一個,你要謝的人,還很多!”
遙望天空,他似乎看到了長安城中的情景。
林謙不明所以,他還想問問接下來該怎麽辦,但看韓愈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就沒有再多問。
光罩外,李華椿額頭已經汗水密布,一直操縱國運鎮壓韓愈,對他一個六品德行境的儒修來說,還是有些勉強了。
求援的信息早已經送出去了,可援兵遲遲不到,讓他一個德行境儒修直面半聖,當真是煎熬。
就在這時,李華椿手中官印震動,明黃色的光芒湧動間,一道幻影出現在他身前,是當朝首輔夏岩!
傳陛下聖谕,“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林謙著文妄議朝政,雖乃無心之失,錯已鑄成,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但,念其才華蓋世,允其戴罪立功,進京待诏,欽此。”
傳完旨後,夏岩虛影向被國運鎮壓的韓愈看了一眼後,便消散了。
李華椿卻是大松了口氣,雙手握住官印,心念動間,明黃色的國運如同潮水般退去,再次沒入長沙府各地,一切恢複如常。
“多有得罪了!”
待得國運退去,李華椿才再次向韓愈躬身一禮,足以見得,直面半聖,他壓力的确很大。
“無妨!”
韓愈不以爲意的擺擺手,心中卻在思索乾元帝如此處置的目的,最後确定并無陷阱,才收回思緒。
“韓大人,晚輩……”
林謙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這些天他無數次的在生死之間徘徊,他的命如同草芥般,别人一言可決。
見韓愈雙眼恢複神采,林謙上前問道。
“君無戲言,你且安心的去吧!”
韓愈微笑,明白林謙的意思,“不過當記得今後應謹言慎行,多聞阙疑,慎言其餘則寡憂;多見阙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憂行寡悔,祿在其中矣。”
“多謝韓大人教誨。”
林謙再次一禮,等他擡起頭時,小院中已經沒有了韓愈的身形,他當然不會陪着林謙去長安,若是如此,那就是在撩撥乾元帝的神經了。
場面頓時尴尬起來。
“哼!”
王篆冷哼一聲,看向李華椿幾人,“不請自來,是謂不速之客,諸位難道還要王某親自送嗎?”
魏學曾摸了摸下巴的胡須,不想跟這老兒鬥嘴,心念一動,一葉扁舟出現,跳上飛舟騰空而去。
鄧睿心中火大,吩咐懸鏡司力士将小院中的幾具屍體清理幹淨後,同樣走出了小院。
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因爲乾元帝一句話,他們爲了抓捕林謙,數人慘死,就連他都差點陰溝裏翻船,可轉眼間,林謙就是戴罪立功之身。
死去幾人何其無辜!
鄧睿當然不會爲死去的幾人哀傷,作爲乾元帝手中的刀,既然享受了刀的權力,那就要承擔作爲刀的宿命,他隻是火大,自己六品的實力,怎麽會被兩個七品的小家夥逼入那般境地,今夜他的夢裏恐怕都會是飛劍的影子。
李華椿幾次欲言又止,但看到王篆那不近人情的神色,最後又都忍住了,隻是開口叮囑到,“既然陛下有旨,林解元還請抓緊時間上路,不要延誤了行程。”
“哼!”
回答他的依舊是王篆的冷哼,自讨沒趣,李華椿摸了摸鼻子,邁步走出小院。
“我們現在就動身去東海吧!”
李華椿走後,林振毫不猶豫的提議到,長沙府城他們都闖不出去,若是去了長安,豈不是生死都握在了别人手中,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剛才王篆的表現已經讓他将之當成了自己人,所以并沒有避諱。
林謙沉默,然後看向師爺王篆。
王篆沉吟片刻後才說道,“雖說君無戲言,但朝堂之上波雲詭谲,若是去了長安,誰知道還會不會生出其他風波。”
“但去東海恐怕也沒那麽容易。”
長沙府在大乾腹地,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想要走出國境都需要穿過大片大乾的國土,如今他們已是衆矢之的,想要悄悄逃離大乾,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無論伱做什麽決定,師爺都支持你!”
最後,王篆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他的命都是林謙救的,更何況林謙并非壞人,這個徒孫,他保定了!
林謙心中感動,卻越發的放棄了東逃的想法。
他不想兄妹三人每日都活在追殺之中惶惶不可終日,也不想連累老師和師爺。
這長安縱是龍潭虎穴,他也要去闖一闖,一切終究還得看自己!
他不知道今日的事情是如何發生轉機的,但若不是他展現出了自己的價值和實力,若他還跟在長沙城一樣,恐怕早已經兇多吉少,甚至都撐不到今日。
總有一天,沒有人可以決定我的生死!
林謙目光堅定的看向長安城的方向,然後忽然皺起眉頭,“小妹去哪了?”
剛才鄧睿給了他們極大的壓力,專心戰鬥的兩人并沒有注意到林歆筠離開,也沒有看到陶飛鵬尾随而去,否則,現在兩人恐怕已經心焦如焚。
即便如此,林謙還是看向了王篆,“師爺,城東三十裏的鍾山腳下!”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
王篆知其意,一手抓着一人,下一刻便出現在數十丈外的天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