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文兄可不要爲了一己之私耽擱了學生的前途,入府學對府試的好處,想必汝文兄不會不清楚吧?”
魏學曾眯眼,心中火氣也起來了。
大乾科舉是不糊名的,而改卷的,正是府學的老師們,若是學子能夠入府學,那就相當于是所有訓導和講師的學生,多少都是一份香火情,最後若是看到了自己看中學子的試卷,自然會有所照顧。
雖然有天道浩然氣見證,考官們也不可能颠倒是非,隻手遮天,但在合理範圍内提高分數,卻也是合情合理的。
現在王篆要帶林謙走,對于其他府學老師來說,就是敝帚自珍,既然沒了香火情,閱卷時自然不會給林謙手下留情。
“哼!老夫的學生,老夫自有安排,輪不到魏大人操心。”
王篆冷哼一聲。
入府學的好處他當然知道,可魏學曾是元豐黨(新黨)的人,他的學生,自有元佑黨(舊黨)的人照顧。
如果林謙是沒有任何背景的學子,入了府學,或許考官們都會對他有不錯的印象,在閱卷時筆下留情,王篆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給林謙打上元佑黨的标簽。
這樣的做法有利有弊,一旦林謙身上打上元佑黨的标簽後,元佑黨的官員自然會大力扶持他,可元豐黨的官員則會打壓他。
如果林謙沒有站隊,兩黨或許都會拉攏他,但拉攏的力度與加入後扶持的力度,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你說了不算,究竟是去府學,還是随你去,還得林謙自己說了算!”
魏學曾無奈,王篆收了個好徒弟,他已經失去了先機,隻能出此下策。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謙。
“又是這個老頭!”
林謙歎了口氣,他現在恨不得鑽回馬車,果然,有些熱鬧,是不能看的,神仙打架殃及池魚,他隻想當個小透明,沒想到戰火還是燒到了他身上。
上次評論他的詞,讓他在新黨舊黨之間煎熬的,似乎也是這位府學教授,魏學曾大人。
他真的是謝謝了。
“多謝魏大人厚愛!”
事已至此,林謙也隻能硬着頭皮走下馬車,拱手對魏學曾行禮,委婉的拒絕了他的邀請,“師命難違,改日一定登門謝罪!”
這些天他自然也了解過大乾如今的新黨舊黨之争,遵從本心,他當然是更傾向新黨一些,如今大乾内憂外患,若是繼續保守下去,恐怕最後也不過是溫水煮青蛙,自取滅亡而已。
可他是李長策的學生,天然就已經站在了舊黨這邊。
原本他是不想這麽早卷入黨争的,這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可李長策在長沙城幫了他不少,他不能忘恩負義,隻能無奈做出選擇。
林謙不是迂腐之人,大乾的未來是遙遠的事情,隻有先度過眼前的難關,站到足夠的高度,才能有資格做出遵從自己本心的選擇。
“你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魏學曾心中惋惜,多好的苗子,可惜生不逢時。
從林謙的詞中,他能夠感受到林謙最真實的想法,此人若是加入新黨,未來必定是棟梁之材,中流砥柱!
“學生明白!”
林謙再次行禮,“魏大人書法自成一派,學生仰慕得緊,改日一定登門拜訪,還望魏大人不吝賜教。”
魏學曾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麽,上了馬車,緩緩遠去。
他明白林謙的意思,可如今的大乾,想做騎牆派是不可能,黨争的殘酷,遠遠超出了這個年輕人的想象!
哈哈哈……
王篆仰天大笑,對林謙的回答很是滿意,拍了拍林謙肩膀,“你,很好!”
“走走走!”
“此地不是談話之地,去府上再叙。”
說着王篆領着林謙向自己的馬車走去。
林謙回頭看向小妹林歆筠,正欲開口,王篆便已會意,“放心吧,我已爲你安排好了住處,王伯會先帶你妹妹過去的。”
聞言林謙這才注意到在王篆馬車後面,還有一輛小一号的馬車姗姗來遲,趕車的是一位看起來比王篆還年長一些的老者。
此時老者向王篆行禮後,去到了林歆筠身邊。
對林歆筠點了點頭後,他這才跟着王篆一起上了馬車。
張澤翰等人看着這一幕,眼中滿是羨慕的光芒,什麽時候,他們也能被德行境修士拍肩膀,他們恐怕睡覺都能笑醒,就更不用說與這等儒修同乘一輛馬車了,後半輩子他們逢人便會說一句,我當年曾與“王大人”拍過肩膀稱贊,還同乘一輛馬車,誰不得投來羨慕的眼光?
褚承業看向林謙的背影,心中那個想法也越發堅定起來。
隻有陳睿康,神色有些複雜。
如果沒有林謙,或許現在得到如此待遇的那人就是他了,他可是上過《文集》的天才!
誰還記得桃李書院的姜玉山?
可惜,人不能在年輕時遇到太過驚豔的人!
“你的滿江紅寫得很不錯!”
“新黨那些家夥,就像是蒼蠅螞蟻一般,虛張聲勢,逆流而上,遲早會秋風掃落葉般的被曆史的潮流拍死在沙灘上。”
馬車中,王篆坐在左側,李長策林謙兩人坐在右側,馬車飛馳間,王篆臉帶笑意的開口,對于這個徒孫,他當真是越看越滿意。
“原來師爺是這樣理解的!”
林謙恍然,怪不得他寫了這樣的詩,舊黨還願意招攬自己。
原來在他們眼裏,新黨才是那個逆曆史大勢的的蒼蠅螞蟻,怪不得在自己做了那首詞後舊黨還如此熱情的招攬自己。
“年輕人有沖勁,有傲氣,想做事,是可以理解的,但你要明白,如今的大乾,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萬國來朝的盛乾了,現在的大乾,經不起折騰!”
不等林謙回答,王篆繼續自顧自的說道,“折騰來折騰去,隻會加速……最後苦的還是百姓!”
“久病之人,不可下猛藥!”
“你可明白?”
林謙趕緊點頭,“學生明白!”
這大概算是思想教育吧?
不僅要讓他加入舊黨,還要讓他從思想上也入黨,真正認同舊黨的理念。
這些道理他當然懂。
說起來,如今這些保守黨的領袖,當年還主持過慶曆變法,被稱爲慶曆君子,可惜變法失敗後,他們如今卻成爲了變法派新黨的攔路石。
不得不說人生際遇的魔幻。
也或許正因爲他們主導過變法,才知道變法失敗對百姓,對國家的傷害,所以才會如此堅定的阻攔如今的新黨變法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