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忠志搭手簾注視進攻的士兵，而對方表現得異常平靜，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對方不可能任由他們翻越冰牆。
他心中有一種收兵的沖動，但天子在後面盯着自己，他也隻得硬着頭皮看下去。
已經距離不足一裏了，忽然，冰面上奔跑的士兵紛紛一片片摔倒，後面士兵刹不住腳，跟着沖了上去，也一樣摔倒在地，張忠志大吃一驚，緊張地注視着冰面上的突變。
“張将軍，弟兄們怎麽回事？”安祿山急問道。
“好像是冰面上有阻礙！”張忠志也不能确定發生了什麽事。
後面士兵終于停住了奔跑，小心翼翼後退，倒在地上的士兵也掙紮着爬起身，一瘸一拐往回跑。
很快，一名士兵奔回來禀報，“啓禀将軍，地面上有大量蒺藜刺，凍在冰中，弟兄們都踩中蒺藜刺了。”
原來如此，張忠志連忙問道：“可有淬毒？”
“好像有，閃着一點點的藍光！”
張忠志心中一沉，有毒就麻煩了，士兵們奔跑中，血液流動很快，毒性會很快傷害内腑，他隻得回來向安祿山禀報。
“毒蒺藜？”
安祿山眉頭一皺，追問道：“有多少人中招？”
“看樣子，隻有有兩千餘人摔倒。”
“立刻找軍醫給他們治療，想辦法破除敵軍蒺藜刺威脅，給朕繼續進攻！”
士兵全部退回來，裹上毛毯取暖，冰面上的寒氣還是讓士兵們受不了，所有士兵凍得瑟瑟發抖。
受傷士兵一共兩千一百餘人，蒺藜刺基本都刺穿了士兵的腳底，脫下鞋襪，整個腳都烏黑了，有的甚至腳腕都烏黑了，軍醫們束手無策，主要是士兵在奔跑中被刺，血液流動很快，毒素已經被血液帶進了心髒。
軍醫隻得安排馬車把這些受傷士兵送回大營醫治。
張忠志召集十幾名将領商議對策，有将領道：“可以讓士兵滑冰過去，或許蒺藜刺傷不到士兵。”
這個建議立刻被張忠志否決了，冰鞋是用木闆制成前端翹起，用繩索捆在鞋上，是可以防止冰刺，但對方也想到了這一點，冰面上不僅有蒺藜刺，還是碎石，碎石都是凍結在冰面，就是專門對付滑冰，用冰鞋一樣會摔倒。
“冰面上有碎石，根本無法滑冰，想别的辦法吧！”
另一名将領道：“可以用大木箱裝滿沙土，士兵們在冰面上推行，木箱可以将碎石和毒蒺藜刮起來。”
這個辦法還可以，張忠志回去向安祿山禀報，安祿山點點頭，“可以試驗一下，如果行就采用！”
張忠志立刻找來兩個大木箱，裏面裝滿泥沙，重數千斤，張忠志命令幾名士兵推着大木箱在冰面上奔跑。
開始還比較順利，但距離冰牆還有一兩裏時，兩個大木箱先後傾翻，沙石灑滿了冰面，所有人都發出一聲遺憾的歎息。
不多時，士兵們回來禀報，“将軍，冰面上有石塊比較大，而且凍相當結實，木箱撞到它們，就傾翻了。
張忠志點點頭，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是擔心石頭比較大，木箱刮不動。
這時，一名契丹将領獻計道：“将軍，我們家鄉拉雪橇過冰河時，也經常會遇到尖銳碎石露在冰面的情況，我們怕傷到馬蹄，就用厚厚的草墊子或者樹枝鋪在冰面上，這樣馬蹄就不會踩着小尖石了，如果講究一點，鋪上木闆更好！”
這個辦法很實用，張忠志再次向安祿山彙報，安祿山當即道：“編織草墊子太費事，命令士兵直接鋪上樹枝！”
“陛下，曲江池畔有很多園宅，是不是可以取上面的屋瓦來鋪路？”
安祿山頓時怒道：“園宅朕已經賜給了大臣和有功将士，可以随便拆除嗎？”
張忠志頓時不敢吭聲了，安祿山又道：“芙蓉園中有很多樹木，朕看着就厭煩，把那些樹木統統砍掉，用來鋪設冰面！”
安祿山有令，一萬多士兵如狼似虎沖進了芙蓉園中，将園中的各種名貴樹木砍伐一空，又搗毀了圍牆，大量的樹木直接用馬匹拖出來，堆積在冰面上。
此時李邺就站在缺口旁邊的城牆之上，這裏其實也有一座小城門，通過城牆夾道連接大明宮和芙蓉園，但已經被唐軍用城磚砌死了，實際上不光是芙蓉園的小城門，很多不必要的城門都被唐軍封死。
李邺見無數燕軍士兵從芙蓉園将樹木拖出來鋪墊冰面，讓他也頗有點惋惜，他知道芙蓉園内有很多名貴樹木，是花匠們耗費無數心血和十幾年時間才栽培成功，現在就這麽毀于燕軍的刀斧之下，令人唏噓。
不過燕軍消除了一個危險，卻又帶來另一個隐患，安祿山不知道自己是用火的行家嗎？
“準備投石車！”
李邺一聲令下，紅旗招展，隻見十輛投石車從遠處轟隆隆行駛而來，由健馬拉拽，士兵推動。
高達兩丈的兵牆遮住了燕軍的視線，他們看不見冰牆另一端，安祿山以爲翻過兵牆他們就能殺進城去，那他就大錯特錯了，李邺絕不會讓一堵冰牆來決定長安的得失。
沿着曲江進來是曲池坊，曲池坊的居民極少，首先樂遊原就占據全坊一大半的面積，剩下的地盤又有一半被青龍寺占據了，大概隻有三成不到的土地修建了民宅。
而且這些民宅幾乎都是豪門大商人的别院，曲江池沿岸的園宅都是權貴的别院，那些富可敵國的大商人也想享受曲江池的舒适，那麽就隻有曲江坊剩下的一點土地了。
像王元寶兄弟的王氏别院，大糧商陳嗣遠修建得陳氏别院等等，這些大商人都是用巨款賄賂朝廷後，才有資格在曲池坊買到一片土地修建别院，所以曲池又叫别院坊。
李邺最初将一些縣裏的百姓安置在别院内，但爲了防禦需要，又将這些百姓遷到别處，青龍寺的僧人也去了慈恩寺暫住。
李邺下令将數十座别院全部拆除，用拆除得磚牆修建了一座了厚實的坊牆，和樂遊原連爲一體。
敵軍殺進來，要麽用攻城槌将新建的坊牆撞毀，要麽就翻過樂遊原，可不管采用哪種選擇，都會遭遇唐軍的重創，李邺在别院區部署了一千重甲步兵，在樂遊原上部署了三千軍隊，這樣就确保了曲江池不會成爲長安的弱點。
“殿下快看！”
關沛一指，隻見遠處被驅趕來了無數的平民，都是趕大車的車夫，足有數千人之多。
“燕軍不會讓他們來挖蒺藜刺吧！”
李邺搖搖頭，“應該是讓他們鋪設樹枝！”
“那我們要射阻止他們嗎？”
李邺淡淡道：“盡管讓他們鋪設，不用幹涉！”
幾千民夫拖來大量樹枝，在靠近冰牆一裏處，也就是燕軍士兵開始倒下之處，開始将一捆捆得樹枝鋪設在冰面上。
大半個時辰後，鋪設樹枝已經漸漸靠近了冰牆，數千名車夫幾乎沒有遭到唐軍的任何騷擾，也沒有人踩中毒蒺藜。
很快，一條寬約十五丈，長一裏的樹枝路鋪設而成。
數千民夫感激地看了一眼城牆上的士兵，開始迅速撤退了。
足足鋪設了大半個時辰，安祿山已經很不耐煩了，對張忠志喝令道：“給朕大舉進攻，磨磨蹭蹭，猴年馬月才攻得下來？”
“卑職遵令！”
這一次，張忠志投入了一萬五千大軍，“嗚嗚——”在低沉的号角聲中，一萬五千士兵沖上了冰面，由張志忠親自統領，向數裏外的冰牆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