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亨陰沉着臉聽完廣平王李俶的彙報,冷冷道:“他們想怎麽樣就随他們去,以後這種破事情就不要告訴我了。”
李俶很清楚父王爲什麽生氣,李岱沒有得到父王的批準就擅自辭職,雖然跑來通報一聲,但也隻得通報而已,卻并不是想聽從父王的指示。
但李俶也知道,問題是出在李邺身上,之前李岱一直聽從父王的指示,要忍辱負重,他從四月一直忍到六月,可李邺一回來才三天,事情就發生變化了。
但李俶也并不責怪李邺,他知道李邺是對的,他一直就不同意李岱忍辱負重,越忍對方就越嚣張,更不會放過李岱和禮部,隻有狠狠反擊才能讓對方知難而退。
可是父王似乎更看重禮部的得失,而并不在意李岱的感受。
“父親,禮部那個官員死了,恐怕張均要最後攤牌了,李岱退無可退,所以才要主動辭職,以退爲進!”
李亨哼了一聲道:“他要辭職可以,要以退爲進也可以,但必須是由我來做出決定,他李岱先斬後奏算什麽?”
“如果父王反對辭職,那孩兒去給他說,相信李岱一定會聽從父王的建議,明天不會辭職。”
“不用了!”
李亨冷冷道:“我知道他是聽了兒子的慫恿,我倒要看看,他們能鬧出什麽花來?”
李俶心中歎息不已,他知道,父親并不看好李岱父子的反擊,他已經準備放棄李岱了。
次日上午,禮部侍郎李岱向政事堂遞交了辭職信,理由是科舉一案嚴重幹擾禮部日常事務,導緻官員無辜身亡,他深感無能爲力,特向政事堂提出辭職,繼續回家爲父親服喪。
盡管李岱說得很含蓄,沒有點張均的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就是在抨擊張均濫用權力,幹涉禮部事務。
一般辭職都是找各種理由,自己身體不好,或者雙親多病,或者爲父親守孝等等,絕不會像李岱這樣直接抨擊相國幹政,草菅人命,憤而辭職,誰都看得出來,這不是辭職,是把事情鬧大,向相國張均挑戰。
右相楊國忠立刻召集政事堂議事,讨論侍郎李岱辭職。
如果是禮部下屬官員辭職,政事堂直接批準,天子就不用禀報了,直接生效,但侍郎不一樣,各部寺侍郎、少卿的任免,名義上在政事堂手中,但實際上被天子把控,
楊國忠就算提交給天子,他也得拿出一個政事堂決議來,政事堂的态度是什麽?
“大家看看吧!李岱在鬧辭職,說某人幹涉禮部事務,還說這個人迫害禮部官員,導緻禮部員外郎曹敬堯被毒打含冤緻死,張相國,你有什麽說法嗎?”
張均冷笑一聲道:“好一個反咬一口,自己科舉舞弊被發現,害怕被清算了,開始狗急跳牆了,不錯,那名官員是死了,但不是毒打而死,是畏罪自殺,他已經承認了科舉舞弊,我正準備彈劾李岱,他倒惡人先告狀了。”
旁邊韋見素不慌不忙道:“張相國,我一直想不通,不過是多錄取三人,它怎麽就變成科舉舞弊了,怎麽個舞弊法,請張相國給我們說一說?”
其實這件事根本就和舞弊沾不上關系,又不是禮部決定招誰,多招哪三人禮部也幹涉不了,說洩露科舉試題更是無稽之談,禮部并不掌握科舉試題。
張均半晌道:“那個官員有個親戚今年參加明經科考試,認爲今年錄取人數減少,可能不利于他親戚,他就故意擴大人數,而且李岱也擅自同意擴大人數,違背了政事堂的決議,這難道不是大罪?”
“請問他親戚叫什麽名字?考第幾名?如果考中了,我們可以單獨再考一次,看是不是洩露了試題。”
張均臉上抽了兩下道:“他親戚名落孫山,不查也罷,我不是說,他親戚有沒有考中,而是指這名官員的行爲,嚴重破壞了科舉制度,李岱擅自同意擴大人數,這不僅是藐視政事堂,還欺君罔上,這種做法應該嚴懲!”
“張相國,三十五人的名單報上來後,我們也批準了,是不是我們也在藐視政事堂決議,也在欺君罔上?”
張均不滿道:“韋相國,話不能這麽說,我們隻是沒有想到有人敢篡改決議,對禮部太過于信任,沒有細看罷了。”
韋見素冷笑一聲道:“同樣一件事,對别人就是欺君罔上,對自己就是沒有細看,張相國,你就不怕後世落一個寬己苛人的典故嗎?”
“好了!你們不要再争論了。”
楊國忠打斷了兩人的争論,他雖然對李岱沒什麽深仇大恨,但他對禮部卻一直虎視眈眈,如果借張均的手搞掉李岱,自己把禮部攬到手中,這是豈不是最好的結果?
“不管李岱是否知情,但今年科舉确實出錯,作爲主官,李岱應該承擔責任,我們表決吧!是否接受李岱引咎辭職?同意他辭職,請舉手!”
表決結果,四比一,政事堂通過了李岱的辭職。
但政事堂通過了李岱的辭職,不等于辭職就生效,還要經過天子簽批,雖然天子隻管三品以上高官任免,但侍郎這種高官,楊國忠膽敢不經天子同意就任免,他的相國也到頭了。
李林甫爲什麽能當二十年宰相,就是因爲他壞了規矩,把原本很多屬于相國的權力都讓渡給了天子,李隆基嘗到了甜頭,再讓他把相國權力交回去,怎麽可能?
李岱遞交了辭呈,開始在官房内收拾自己的物品,禮部的官員們都十分不舍,李岱爲人厚道,正直清廉,讓手下們都十分喜愛和敬重他,如果他被官場迫害辭職,讓官員們都黯然傷神。
房間裏,李岱對十幾名手下官員笑道:“大家要往好的地方想,有人在禮部搞事隻是針對我,我離開了,禮部就安靜了,大家也不用再被折騰,折騰這幾個月,實在是委屈大家了。”
說完,李岱向衆人躬身行一禮,不少人眼淚都下來了。
就在這時,一名從事快步走進來,在李岱耳邊低語幾句,李岱點點頭,對衆人笑道:“大家去做事吧!上面要找我談話了。”
衆人各自回官房了,李岱連忙收拾一下東西,拿着一份報告,匆匆前往高力士的官房。
辭呈和政事堂的表決書一起遞到了高力士的桌案上,高力士心情複雜,他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出現,因爲昨天他得知,李邺回來了。
李邺回來了,那李岱的辭職就不是什麽引咎辭職,而是宣戰書,但這件事不好辦啊!高力士也很爲難,天子批示了一查到底,張均雖然是洩私憤,但他畢竟是執行天子的批示。
好在這兩天聖上身體不适,這件事可以拖一拖,看看情況發展再說。
這時,一名宦官在門口禀報,“阿翁,禮部李侍郎求見!”
“請他進來!”
片刻,李岱進了屋,躬身行禮,“下官李岱,參見高翁!”
“李侍郎,請坐!”
李岱在一旁的客座坐下,高力士指指辭呈道:“伱的辭職書已經到我這裏了,政堂堂已經批準,但我想聽你說一說原因是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