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不慌不忙道:“虎符和令箭暫時還不能給你,不過你應該都知道,在你轄區範圍内,軍隊由伱調動,但跨了軍事轄區,就需要虎符,也就是說,隻有朝廷的另一半虎符送來,你的軍隊才能跨界。”
“那去安西四鎮呢?”
高力士搖搖頭,“也不行!”
李邺糊塗了,“卑職不是安西節度府下的河中都督府嗎?”
高力士冷笑一聲道:“誰告訴你的,你是屬于安西節度府管轄?”
李邺想了想,還真沒有人告訴自己,因爲自己之前是安西節度府下碎葉兵馬使,他便理所當然地認爲自己還是屬于安西節度府管轄。
“卑職不明白,請高翁告之!”
高力士緩緩道:“成立了河中都督府後,它管轄範圍極爲廣闊,西到烏浒河,東到伊麗河谷最東端,北到夷播海,南到吐火羅,這個範圍原本屬于北庭都護府管轄,但考慮到北庭都護管轄範圍太廣,以前是虛管,現在是實管,所以河中都督府專門拉出來,由天子授節管轄,明白了嗎?從前是十大節度府,現在變成十一個了,不過它是都督府,排名最低,在嶺南五府經略府之後。”
李邺又驚又喜,這其實就是祖父最初的想法,設立河中經略府,但朝廷沒有同意,改爲都督府,但本質上還是經略府,不再隸屬于安西或者北庭,而是屬于天子直轄,由此可見天子對河中地區的重視。
“卑職明白了!”
高力士又取出金黃色圓筒,“這就是授予你的旌節了,旌爲文,節爲武,對内,旌以專賞,節以專殺;對外,四鄰不敬,持節讨之,四鄰不安,持旌安撫,你那面金牌隻是臨時小用,這個才是真正的節度大權。”
高力士把圓筒打開來,裏面是一隻碧綠色的絹袋,再打開,裏面又是兩隻紫绫囊袋,打開囊袋,裏面取出兩件物品,一件是金銅螭虎頭,下面是黑紅色的銅杆,頂上有木盤,上面繪制白虎。
“這就是旌,持它有提拔将領,賞賜三軍之權,也可以出使安撫四鄰小國。”
高力士又取出另一件物品,也是一件紅黑色銅杆,但上面裝飾有銅葉,頂上有圓盤三層,金光閃閃,圓盤四周裝釘了一圈紅綠色牦牛尾。
“這就是節,将有不遵,持之以殺,國有不敬,持之讨伐!”
高力士把東西一一收好,肅然道:“奉天子口谕,高力士代天子授節,河中都督李邺受領旌節。
李邺連忙單膝跪下行禮,“卑職受領旌節!”
高力士将描金紫檀木長箱子交給李邺,無奈地歎口氣道:“本來應該是天子授節,但天子哎!他便委托我來授節。”
李邺明白高力士沒有說出來的話,天子沉溺于享樂。
高力士又道:“明天一早,你持虎符和令箭前往兵部,兵部會正式替你建立軍隊。”
李邺一愣,“軍隊?”
高力士啞然笑道:“當然是河中都督府的一萬兩千軍隊,難道你要在河中地區自行招募?那也可以,但你招募得到嗎?”
李邺撓撓頭道:“在京城就把軍隊給我?有點不符合我的認知。”
“你想多了?”
高力士搖搖頭笑道:“是讓你去兵部辦軍隊建立手續,現在還沒有河中軍的建制呢!然後帶你去熟悉一下軍隊,沒有虎符和令箭,沒有人會聽從你的指揮。”
李邺這才明白,原來隻授節,不給虎符和令箭就是這個緣故。
“那軍隊什麽時候移交給卑職?”
高力士擺擺手道:“不要着急,朝廷有完善的制度,現在不可能讓你統領一萬兩千軍駐紮在長安城外,那不亂套了?要是遇到一個野心者,他都就可以舉兵造反了,所以你現在不要多想,明天會把軍隊交給你,但會限制部分權力,虎符和令箭目前掌握在文官手中,他會随軍隊去碎葉,然後正式把調兵權和讨伐權移交給你。”
“文官是指都督府長史?”
“一點沒錯,都督、副都督、長史、司馬,這四大官員是由朝廷任命,司馬以下官員由都督推薦,報朝廷批準,這是指文官,武将校尉以上,副都督以下,由都督推薦,報朝廷批準,校尉以下則由都督自行任命,報朝廷備案。”
和安西節度使府的職權一樣,李邺是知道的,他現在有點按耐不住内心期待,連忙道:“那我今天就去兵部,可以嗎?”
“今天去也行,就怕獨孤尚書不在,需要他加印簽字,不過你去吧!先把别的事情辦好。”
停一下,高力士又道:“還有一件事,兵部不會告訴你,天子曾經默許安西、北庭和範陽三個節度府建立胡兵,不在編制之内,但胡兵人數不能超過編制的一半,我特地問過天子,天子說,河中都督府等同安西,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邺默默點頭,他明白高力士的意思,他可以把甯遠軍收于麾下了。
接待李邺的官員是兵部左侍郎蕭華,他是宰相蕭嵩之子,還不到四十歲,年富力強,他也是李林甫提拔起來,雖然楊國忠現在很強勢,在大力清洗李林甫提拔的官員,但他畢竟根基不深,隻能清洗一些沒有後台的中低層官員,像蕭華這種出身名門的高官,就算楊國忠想清洗也清洗不動。
蕭華笑呵呵接待李邺,“小李将軍太性急了,明年一月中旬才走,還有一個月呢!”
“想了解認識一下将士,心裏有數吧!”
蕭華點點頭,“可以理解,不過虎符和令箭不能給你,這一點高翁告訴你了吧!”
“他說過了!”
“行,今天先給你辦建制手續,創建河中軍,明天一早帶你去軍營,正式宣布上任。”
雖然李邺今天就想去軍營,但也沒有辦法,得按照别人的安排來實施,他點點頭問道:“軍營是專門的軍營嗎?”
“在東大營中的玄武營,兵部通過選調和自願的方式,主要是自願,挑出了一萬兩千人,這一萬兩千人幾乎都是關中士兵,在河中駐紮期限是四年,四年後回來,然後再選調另一支軍隊去河中戍守,實行輪換制。”
“那能不能讓他們帶家眷去河中長駐呢?”
蕭華微微笑道:“朝廷當然希望如此,但得一步步來,你現在讓他們帶家眷去河中,人生地不熟,兩眼一抹黑,保證誰都不肯去河中了,先得讓他們去河中熟悉一下,然後覺得留在河中有利可圖,他們會主動申請的。”
“卑職明白了,确實要一步步來!”
“好吧!你先填一堆文書表格,我讓一名員外郎幫你,若有哪裏不知道,你盡管問他。”
“多謝!”
一旦制度嚴密了,就會變得非常繁瑣冗長,各種表格,各種聲明,各種保證,各種軍規制度,他要填寫二十餘份,在兵部呆了整整一個上午,李邺的頭都大了。
找個小酒館胡亂吃了午飯,李邺便來到平康坊主府,探望祖父李林甫。
李邺将旌節擺放着祖父面前的小桌上,和侍女一起把祖父攙扶起來。
李林甫輕輕撫摸着旌節,枯槁的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好啊!居然持節了。”
“當初祖父極力想建立河中經略府,就是爲了持節嗎?”
李林甫微微點頭,“甯爲雞首,不爲牛後!”
“孫兒明白了,祖父還有什麽要交代孫兒嗎?”
李林甫看了一眼,侍女立刻退下了。
李林甫顫顫巍巍低聲道:“要把軍權和财權抓在手上,副都督和長史是朝廷派來的監視者,要抓住他們的把柄,若不能控制,及時除掉!”
“孫兒記住了!”
“千萬不要迂腐,要發動戰争,要縱軍掠奪,将士才會賣命,要心狠手辣臉皮厚,才能成就大事。”
“孫兒謹記!”
“你帶三個人走,跟我十幾年的幕僚,一個陳煥,勤懇踏實,善理政務,一個楊韶華,精明能幹,善于理财,還有一個仇玄,綽号毒秀士,他可爲謀士,你要好好用他們。”
“孫兒一定善待他們,重用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