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園是大明宮内訓練樂工和舞姬的場所,也是楊貴妃呆得最多的地方,她每天和三百名女樂工以及舞姬在一起研究音樂歌舞。
天子李隆基也每天沉醉于此,朝政幾乎都荒廢了,隻有重大事件他才會過問一下,其他普通軍國政務都交給高力士替他處理。
李隆基沉醉于音樂歌舞,編排各種舞劇,所以直到今天,戲曲界還一直把李隆基當行業鼻祖,這是戲曲界的幸運,但也是大唐的不幸。
李隆基上次關注的事情是雲陽事件和李邺彈劾事件,撈了十五萬貫錢,他又投身于梨園,不問國事了,而昨天他聽張均彙報了李渝的案子,令他勃然大怒,責令嚴懲。
但過了一夜,他又把這件事抛之腦後,再次和貴妃沉溺于排練霓裳羽衣舞。
這時,高力士悄然出現,借着李隆基和楊貴妃在休息喝水之時,他上前對楊貴妃低聲道:“娘娘,高昌郡王李邺給娘娘獻了一件寶物。”
聽到李邺這個名字,楊貴妃俏目一亮,笑盈盈道:“他上次獻給我一顆珍貴寶石,難道又有什麽好的寶物了嗎?”
高力士一擺手,三名宦官将百鳥朝鳳擡了過來,楊貴妃興緻盎然,仔細欣賞這座用黃金和寶石鑄成的雕像,雖然是俗物,但它無以倫比的财寶價值還是讓楊貴妃怦然心動。
“這寶物他哪來的?”
“這是他保衛拔汗那,擊退波斯和石國的入侵,拔汗那國王給他的獎勵。”
楊貴妃搖搖頭,“既然是他的榮耀,我就不能要了。”
高力士微微笑道:“回禀娘娘,小李将軍之前給老奴說過,他的榮耀是擊退邪惡入侵,保住了拔汗那人民的安全,而不是一座财物!”
“這話說得好!”
李隆基走了過來,打量一下黃金樹和百鳥朝鳳,滿意地點點頭,對楊貴妃道:“晚輩的心意,愛妃就收下吧!”
“謝陛下恩準!”
楊貴妃讓宦官把百鳥朝鳳擡去她的寝宮,又對李隆基道:“這孩子必然是有事求我,懇請陛下給臣妾一個面子。”
“行!愛妃開了口,朕怎麽能不答應。”
楊貴妃行一禮,喜滋滋地退了下去。
李隆基這才似笑非笑問高力士,“無事獻殷勤,這小子又想要什麽?”
“他想爲李渝求情!”
李隆基臉色一變,斷然拒絕,“不行!”
“陛下,他不是求陛下寬恕李渝,而是求陛下給李渝一個公正的判決。”
李隆基聽出話中有話,冷冷問道:“難道這裏面有蹊跷?”
高力士點點頭:“他說了一件事,老奴也覺得有點蹊跷。”
“什麽蹊跷之事?”
“他得知死去的六十幾名農民基本都是被弩箭所射殺,但李渝手下的捕快根本就沒有配備軍弩,如果是真的,那确實有問題。”
李隆基點點頭,“你這樣一說,是有點蹊跷,那依你之見呢,怎麽處置?”
“老奴意思是讓刑部、禦史台、大理寺和京兆府組成聯合調查組,趕赴郃陽縣調查真相。”
李隆基何等情商,立刻聽出高力士的話中藏有私貨,他笑道:“京兆府參與,是他的要求吧!”
“陛下,這件事搞不好是有人針對李林甫,李邺怕朝廷中有人落井下石,希望自己父親也參與調查,我估計他也會跟随其中。”
李隆基心知肚明,這個案子十有八九就是針對李林甫,他便淡淡道:“看他孝敬貴妃的份上,朕準了!”
張均匆匆來到了高力士的官房,躬身行禮道:“高翁,李渝已經認罪,爲何還要多此一舉,沒有必要再聯合調查吧!”
高力士淡淡道:“死了六十多人,事關重大,聖上慎重一點很正常。”
“可是他已經認罪!”
“他認罪并不代表他就是罪魁禍首,萬一是李林甫派人去幹的,他讓孫子頂罪,殺了李渝,是不是就便宜李林甫了?”
“這這不可能吧!”
高力士笑眯眯道:“說不定聖上想利用這個機會呢?你說是不是?”
張均臉色變幻,他真不知道高力士是什麽意思了。
他半晌道:“好吧!卑職支持聖上的決定,徹底把事情查清楚,另外,李岱是李渝的叔父,他參加聯合調查組不妥吧!他應該回避才對。”
“李岱是正直無私的清官,聖上信任他,才讓他代表李家參與調查,這個案子不光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也要給李家一個交代,要殺李渝,也要讓李家心服口服。”
這個理由比較勉強,張均心中已經明白了,恐怕李家走了高力士的路子,高力士給李家說情了,所以才會重新調查。
但他不敢得罪高力士,躬身道:“高翁說得對,事關老相國名聲,确實要慎重處理,卑職推薦大理司直程曉代表大理寺參加調查!”
高力士點點頭,“可以!”
停一下,高力士又道:“爲防止李渝自殺,我已讓千牛衛将軍章武接管李渝的看守!”
這才是姜老的辣,宣布方案前,先一步把李渝控制住,想殺人滅口也來不及了。
消息很快傳開,宇文家族也得到了消息,宇文通着實緊張,立刻把宇文偉找來詢問。
宇文偉笑着安慰道:“三叔放心,我根本就沒有和盜匪見面,他們也不知道是誰出錢,中間人也不知道我的身份,而且我把他幹掉了。”
宇文通松了口氣道:“不知怎麽回事,天子又下旨調查郃陽縣的屠農事件,我擔心一查就會露陷,要不要我們做一點補救?”
宇文偉沉思片刻道:“天子下旨調查,必然是李家找關系說情通融,我們這時候不能輕舉妄動,李家一定懷疑到我們了,我們一動,很容易被他們抓住把柄。”
宇文通點點頭,“伱說得有道理,隻要我們平安無安無事,我們還可以再等下一次機會!”
一連幾天的陽光都很溫暖和熙,這天中午,幾名家仆将李林甫擡到院子曬太陽,李岫也陪同着父親。
李林甫看了長子一眼,聲音微弱問道:“怎麽不去上朝?”
“孩兒專門請假照顧父親!”
李林甫輕輕點頭,雖然長子能力平庸,但在孝道上很不錯。
這時,院子外面傳來老二李崿和老三李嶼的争吵聲,“你太過分了,老五的院子你怎麽能一人獨占,我們讓父親評理!”
李岫大怒,父親病成這樣了,還居然當着父親的面争奪房産,簡直該死!
李岫大步走出院門,怒斥兩個兄弟,“你們兩個混賬東西,整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要影響父親養病,快滾!”
李崿被罵得有點惱羞成怒,他惡狠狠道:“你管好自己的兒子吧!腦袋都要掉了,還有什麽資格指責我們!”
“你你不要在這裏胡說八道!”
李岫忽然吓出一身冷汗,父親就在院子裏啊!這話他一定聽到了。
李岫急忙奔回院子,隻見父親渾身發抖,急得李岫跪下道:“父親,渝兒沒事,三十八郎已經出手幫孩兒了。”
‘三十八郎‘’四個字就像速效救心丸,剛才還氣得渾身發抖的李林甫慢慢平靜下來了。
“怎麽回事?”李林甫平靜問道。
“啓禀父親,是宇文家族對渝兒下手,他們挑起農民鬧事,又冒充官府鎮壓農民,農民傷亡不小,渝兒被彈劾問罪,三十八郎去求高力士幫忙,天子給了我們一個機會。”
李林甫閉上眼睛,半晌又慢慢睜眼問道:“老五呢?”
“他也要去郃陽,他也是調查組成員。”
李林甫微微歎了口氣,“回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