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一!
哈一!”
蘇柔和張周軒老爺子他們簡直要懷疑這家‘井邊和膳’是不是要改名‘周記和膳’了,周州這威望簡直已經超過了井邊三次郎。話音剛落,就有兩名幫廚一個扯着水槍皮管,一個負責加壓,明亮的水柱沖向周州手中的河豚肝。
周州握住河豚魚肝的手直接迎向激射來的水流,同時按、捏、擠、揉手上忽輕忽重,從各種角度微操控制,直到河豚肝中被他擠出的肝毒被沖得幹幹淨淨。
這樣就算完了?
張周軒老爺子很想站起身仔細觀看,因爲年老眼花,他可不比井邊三次郎看得清楚,隻是見周州埋頭在水台裏迅速操作了一番。
這樣就能去盡肝中之毒了?
張周軒老爺子認爲自己是顆能活一百五十歲的長壽種子,可不想因爲一道美食過早‘夭折’。
井邊三次郎看了看時間,這才過去了十幾分鍾而已,自己的河豚肝還要泡制許久,周州這邊卻已經準備要下鍋了?
他此刻心中百感交集,若周州真能不借外力藥物就能去除河豚肝中的劇毒,那也不用比了,傻子都知道中藥汁泡過的河豚肝是什麽成色,又如何能夠比得過新鮮貨色?
“取平底煎鍋,不要給我那種不粘鍋,就要鐵制的,放幾片肥豚肉進去,煉些豚油出來,等熟鍋後倒掉,再重新煉制。
還有,廚區備用的紅酒雖然是aoc級别的,出品的酒莊卻最多隻是二級,
井邊先生,不知道您這裏還有沒有頂級的拉菲?
如果不是評分最高、口味最純正的頂級拉菲,根本就配不上這塊河豚肝.”
周州準備做的是‘紅酒香煎豚肝’,做法與‘紅酒鵝肝’差不多,上次與懷安仁鬥菜,他對鵝肝的理解已經達到了大師級别,再有蘇柔這個buff美女的美食羁絆加成,說到料理河豚肝,也有十足的把握。
比起用白葡萄酒,用紅酒制作河豚肝對酒的品質要求更高,所以周州才會要求‘井邊和膳’提供頂級紅酒。
“82年的拉菲如何?”
沒等井邊三次郎回答,井邊二次郎已經搶先應道:“我們這裏窖藏了一些價值不菲的82拉菲,如果周師傅需要用,我立刻取來!”
“82年的拉菲啊.雖然不錯,卻還是差了些。”
“老周,82年的拉菲都不行啊,那你想要什麽年份的,有沒有這麽誇張啊?”
蘇柔心裏有些納悶兒,就算是她也不會奢侈到每餐飯都要開82拉菲,隻是做菜而已,這難道還不夠嗎?
“是啊.”
周州笑着點點頭:“拉菲中綜合水準最高、評分最高的其實并不是82年的拉菲。
沉放在橡木桶中,一睡就是半個世紀的59年拉菲才是最頂級的;當然這種珍品已經很難找到了,那就2016年的拉菲吧,它其實比82年拉菲的品質更好,而且更便宜些。”
82年拉菲名氣很大、價格昂貴,其實在拉菲中的評分并非最高,至少有十個年份的拉菲都要強于它,其中又以59年和2016年的拉菲評分最高,分列一二名。
“16年的?聽起來應該不貴啊?”
蘇柔愣了愣,她對紅酒的認識也就停留在82拉菲的層次了;女人嘛,‘不通紅酒就是德。’
“2016年的拉菲雖然不錯,但還是比不上59年份的,巧得很,我這裏還有一瓶珍藏,如果是周師傅要用,我是不會藏私的。”
井邊三次郎忽然笑了笑,轉身去了後廚下方的地窖,沒多久手中托着一瓶紅酒走了回來:“我手中這瓶就是59年的拉菲,存世已經不多了,在英國最頂級的拍賣行曾經拍到過三萬英鎊!
本來我還想珍藏幾年,現在能夠給周師傅當做輔料,才是真正的物當其用啊。”
周州愣了愣,倒是沒想到井邊三次郎還有如此格局,點頭道:“呵呵,好東西啊,那就多謝井邊先生了。”
說着迅速加熱了平底煎鍋,倒入小半杯純淨水和之前留好的豚肥,開始熬煉豚油。
這可是用頂級野生河豚的魚膘煉油,若非這條河豚魚正在孕期,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随着豚肥在鍋中漸漸化開,頓時有一股奇香彌漫開來。
“好香啊!”
衆人隻覺仿佛有一隻由香氣組成的無形大手,正在從頭到腳、緩緩撫摸、慰藉着他們。
好感動啊。
好饞
這麽小的一塊河豚肝,到時候我能分到多少啊?
衆人彼此相顧,隻覺身邊同伴從沒有這麽可惡過,怎麽看就怎麽來氣!
香煎河豚肝就像煎鵝肝一樣,屬于玄學。
據說西餐頂級大廚在煎制鵝肝時,都是充滿了感情的,被活生生塞成脂肪肝的鵝們個個都是小可憐兒,現在終于解脫了,大廚們就有責任将它們的肝制成最頂級的料理,才不會愧對這些悲慘的小家夥。
“其實廚藝到了頂級,就和這世界上的所有技巧一樣,如果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需要愛”
井邊三次郎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很迷離,仿佛已經成了周州的小迷弟,渾然忘記了這是自己和周州的鬥菜比賽。
無論他是虛僞還是真實,華夏一方的人都是暗暗點頭,秦健看了看他,隻覺心裏舒暢多了,秦家當年輸給井邊家似乎也不是完全無法接受的事情了
熬煉豚肥的香氣讓無數人暗吞口水,‘井邊和膳’的幫廚甚至都有些舍不得倒掉這熟鍋的頭油了,在周州的催促下,才在萬般不舍中把周州首次熬煉出的豚油倒掉。
井邊三次郎的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他無法想象周州居然會忍心舍棄這般美味的豚油.僅僅隻是因爲它們熟鍋後會發生一絲味道的改變。
這真是太浪費了!
如果蒸上一鍋上等的日本香米,在米上澆了豚油,再放上幾顆烏梅,那将是可以上呈禦所的絕世美味啊!
這樣等級的美食甚至會讓一名普通廚師登上行業的金字塔尖,成爲讓無數同行敬仰的大師、宗師!
可周州卻對這樣的美食不屑一顧,他.他他他究竟想出何等驚天動地的美食啊?
井邊三次郎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青刃’,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些暗暗欣喜。
失去了‘青刃’固然讓他心疼,可因此能夠與周州這位絕世天才廚師有了交集,卻又是一件非常值得慶祝的事情。
笑容漸漸在唇邊升起,井邊三次郎心中暗呼:“我是對的!用‘青刃’做籌碼和周師傅賭賽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确的事!
能夠将青刃輸給周師傅,就是我最大的幸運啊!”
井邊三次郎胸膛起伏不定,似乎有熱血開始上湧.
倒去熟鍋油後,周州開始以小火慢慢熬煉豚肥,就在油香初起的時候,将一直捏在手中的河豚肝整塊放入鍋中。
衆人都在睜大眼睛看着,本以爲周州放下河豚肝後會去拿煎鏟,卻沒想他的動作卻是無比連貫,河豚肝落在鍋中剛剛發出‘吱’一聲輕響,就見周州用食中二指一夾,已經給河豚肝輕輕翻了個身。
“隻是用手麽?”
“你小子這一手是誰教你的?”
當看到周州的手法,張周軒老爺子不覺瞪大了眼睛,那位前輩難道連這樣的手法都親自傳授?這是真的把周州當成衣缽弟子了啊?
“周師傅可真是深不可測啊怪不得我會輸”
秦健此刻則是被深深震撼到了,他沒做過煎豚肝,卻是做香煎鵝肝的行家,自然明白這一手有多難;一旦掌握的這種手法,對各種煎菜的品質提升又是多麽的關鍵。
鵝肝因爲本質上是脂肪肝,所以極爲嬌嫩,用質量再好的金屬鍋鏟來翻煎、都難免會破壞鵝肝表層,使得味道走失,而如果用木質鍋鏟,因爲鏟身過厚,再高明的廚師翻煎起來也會有難度。
可既然是香煎,哪裏有不翻的道理?
廚師們想出過各種方法,颠鍋怕摔碎、戴防高溫手套影響手感,最後還是隻能放棄追求完美的想法,用煎鏟翻動鵝肝。
秦健卻知道,真正高明的廚師是可以做到出手迅速、以空手翻煎鵝肝的,
這樣做看似簡單、其實十分困難,因爲油溫高、鵝肝吸熱快、加上本身又柔嫩不受力,手上力量稍大、肝就破了,力量稍小,則無法準确拿捏!
就算是他這個‘貫通中西’的大廚,也隻能做到在鵝肝初入鍋時空手兩翻而已,而且這說的還是鵝肝,周州用的河豚肝比鵝肝還要柔嫩數倍,如果換了是他,恐怕連空手‘一翻’的把握都沒有!
“你不燙啊?都快趕上傳說中的那些‘高買’了,據說這些人都可以空手在熱水盆裏夾肥皂.”
蘇柔小聲嘀咕了一句。
不知道爲啥,她此刻擔心的并不是這道‘紅酒香煎河豚肝’會不會大獲成功,而是擔心周州會不會被燙到了手指。
“我這可都是爲了蘇氏集團考慮,萬一他被燙傷了,一定會影響集團的利益,才不是關心他呢.”
蘇柔心裏嘀咕着,總算是爲關心周州找到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其實秦健也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隻當周州以空手翻煎河豚肝是爲了完美的味道,卻哪裏知道周州此舉一是爲口味完美的絕世美食,二來也是爲了安全起見。
胡惟庸當年靠一手炮制河豚的功夫,成爲‘河豚宰相’,卻也必須要用中藥汁浸泡豚肝,才敢給他的恩相李善長食用,更别說井邊三次郎弄來的七星豚比胡惟庸當年所用更毒!
河豚肝在高溫和常溫下表現不同,在常溫下雖說已經‘去盡肝毒’,被高溫一逼,那可就難說了。
萬一有殘毒存在,就會被釋放出來,就算毒性不夠立斃人命,也會損害身體,所以周州才要在高溫下空手翻煎河豚肝,‘舌尖上的神話’可不僅僅是靠舌頭,親手與河豚肝接觸,就能讓他判斷出這塊河豚肝是否餘毒已盡,如此才能徹底放心。
這幾場比賽可真是虧大了,光是耗費的感悟值就有數百,眼看就要見底了.
周州一手背負身後,連鍋柄都不握,一手隻用食中二指翻夾河豚肝,而且速度極快、翻煎的頻率也極高,往往河豚肝的一面與鍋底接觸不過幾秒鍾,就被他再次翻動,因爲手速極快,倒也不怕豚肝上的高溫熱油。
井邊三次郎和秦健這兩個大行家直接看傻了眼,這還能夠用幾翻來衡量麽?
周州這恐怕早就不是凡人的手指了,這特麽的就是彈指神通吧這?
在周州不停的翻動下,這一小塊河豚肝就仿佛一個不停舞蹈的精靈,在熱油中漸漸變得金黃誘人,即将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把最美、最動人的一面留給了人間的食客們。
“酒!”
周州手一伸,蘇柔已經将提前裝在玻璃噴壺中的拉菲遞了過來。
周州接過噴壺,含了口59年拉菲在口中。
“噗噗噗噗!”
出手如電,将河豚肝迅速翻動了四下,同時噴上四團酒霧.
頂級拉菲形成的紅色酒霧與高溫金黃色的豚肝乍一接觸,頓時發出‘滋滋’輕響,待到紅霧消散、熱氣騰起,一股略帶葡萄酒香的豚肝幽香侵掠如火、四處蔓延,頓時令衆人垂涎欲滴。
“啊呀呀,終于是做好了!很好吃的感覺啊.”
“哦-西,居然比我們的井邊還要快啊,真想快一點嘗到呢。”
“惹得麽!惹得麽!
上帝啊,我終于發現了比鵝肝更誘人的美食,如果它不是帶有劇毒的話,或許可以引進到所有的法餐廳?可惜啊。”
無論是華夏方面的人,還是‘井邊和膳’的人,此刻都在議論,個個眼睛冒光。
入口先品味,這幫家夥哪個不是行家?哪還能分辨不出周州這道河豚肝是一道神級菜品?
日本人就這點好,知道崇拜強者,此刻一票小日子正在井邊二次郎的帶領下沖周州不停的鞠躬。
雖然周州不會承認,他們卻已經認定了周州是自己的‘老師’,是要耗費一生時間去崇拜的強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