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刀法!
台上台下如雷般的掌聲,全都是送給周州的。
就連張周軒老爺子都一時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舉起拳頭狂喊:“好小子,好快的刀啊!”
蘇柔美目發亮,眼睛眨都不眨地緊緊盯着周州,優秀的男人她見過不少,可是與周州相比卻都太過平庸了,一次次打破她想象力的周州此刻就是有種緻命的誘惑,讓她浮想聯翩心如鹿撞呼吸急促
就連井邊三次郎都看傻了,這就是父親所說的‘機會’嗎?一定是的!井邊家的男人可不能因爲遇到強敵就喪失了鬥志啊!
“好刀法!
可惜,周師傅果然也處理不了這河豚的皮,你是否也會像我一樣丢棄它們呢?”
“你很糾結這個嗎?”
周州一面用快刀處理着河豚魚,一面笑道:“其實河豚皮的味道一般,而且上面有最難去除的浮毒。
其實要去除也不是不能,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取盤子來,要大的!”
日本人是這個世界上最爲慕強的民族,周州一聲令下,立即有‘井邊和膳’的幫廚拿了魚盤來,放在周州面前的時候,還不忘深深鞠躬。
此刻周州手邊這條白花花的河豚魚已經被分成了幾片,魚肝、魚卵巢堆在一旁,魚血早就沖洗幹淨,毒腺也被剔除的幹幹淨淨,井邊三次郎糾結的河豚皮也被切成薄薄透明狀,周州捏起一片,輕輕送進了自己的口中:“其實味道還行.”
“你你難道完全不擔心嗎?”
井邊三次郎直接看傻了眼,他就算對自己的刀功再如何有信心,也不敢這樣操作啊,周州這一下親嘗河豚皮,已經讓他生出了幾許無力之感。
“其實野生河豚也沒這麽可怕,關鍵在放血的手法要對、要快,剔除毒腺也有竅門,唯手熟耳!
還有,料理河豚的廚師如果不敢先嘗,那還有什麽資格讓客人吃呢?”
“.”
井邊三次郎看了周州一眼,沉默地取了個瓷盤放在廚台上,一手拿着處理過的河豚肉,一手快速切削,片片薄如蟬翼的河豚肉落入盤中,而且還不是胡亂堆放,竟是漸漸堆成了某種圖案。
“這家夥果然不錯,是個高手。
他選擇的居然也是河豚魚生,這是最簡單也最能體現河豚鮮味的做法,倒是和我的想法撞車了。”
周州微微點頭,也開始切削豚肉,就像個做了多年刀削面的老師傅一般,片片豚肉在空中劃出一道白線,錯落有緻地落在了盤子中。
兩人都是手法極快,幾乎是不分先後的在盤中堆起了一片片豚肉。
“不對啊,周州這是.”
老爺子他們卻是越看越感覺不對,井邊三次郎的河豚魚生最後堆成了一隻晶瑩剔透的鳳凰,而且他還不忘在鳳凰的腳下用黃瓜片堆出了一株‘梧桐’,取得是‘鳳栖梧桐’的寓意,時間如此短暫,擺盤卻是如此的精美.
可周州堆的這是什麽啊?東一撮、西一堆的,簡直雜亂無章,就像是剛入廚不久的廚工一般,堆出的河豚肉毫無美感可言。
這是要輸在擺盤上啊,無論西方東方,可都講究擺盤之美,周州這是腦袋暈了,還是手上的功夫丢了?
大家可還記得那一道令小娟兒胃口大開的童趣擺盤,絕對堪稱大家手筆,周州這次究竟是怎麽了?
就連井邊三次郎也是訝然,看周州前期的刀功,感覺不該如此啊,難道是對方一時失誤,還是說這位被他視爲畢生最強對手的人不擅長擺盤?
不對啊,就說擺個鳳凰麒麟什麽的有難度,弄兩隻小小鳥兒也比這樣亂堆好看吧,而且華夏廚師不是最講究擺盤的嗎?
果然任何人都是有弱點的啊,不過也難怪,現代華夏人很少吃魚生了,廚師做得不多,自然不會這種高難度的魚生擺盤。
井邊三次郎也将河豚魚生端到了評委席上,周州已經自己試吃過河豚,按照河豚料理的規矩,這個時間他的助手就要開始試毒了。
“既然周師傅親自嘗毒,我當然也要做到和你一樣!”
井邊三次郎拈起一片河豚肉送入口中,微笑着咽下:“看,我也做到了。”
周州笑着點頭:“很不錯,井邊先生是一個很有勇氣的廚師。”
“周師傅過獎了,你的刀功也很讓我佩服,或許華夏古代的庖丁也就不過如此了吧?
可惜,你竟然不通擺盤.
周師傅,這是不應該出現的錯誤,要知道魚生其實最早是出現在你們華夏,當年被叫做‘脍’!
難道就像你們華夏的禮樂一樣,魚生也被你們遺忘了嗎?這真是太可惜了,華夏有多少優秀的文化和傳統,讓我們都要羨慕、學習,爲什麽你們自己卻要丢棄呢?”
老爺子和蘇柔等人聽了井邊三次郎的話,都是微微一愣。
這個日本人說的對啊,華夏有多少學問、傳統、道德、禮儀.領先了世界各國最少千年!
可爲什麽卻被我們自己丢棄了,進入21世紀,科技發展了、經濟發展了,可我們的禮儀呢?說是禮崩樂壞也絲毫不爲過!
“井邊先生,你太着急了。”
周州微微一笑,忽然手腕一振,瞬間有道道刀光從魚盤上掠過。
也就是幾秒鍾的時間,刀光忽然一收,瓷盤上卻是出現了八個用河豚肉片擺出的華夏字。
‘天下至鮮、厚德而美!’
天下至鮮、厚德而美!
井邊三次郎看得臉色一變,沉默片刻,忽然走到周州面前深深一躬:“周師傅,你的擺盤真是太好了,天下至鮮,這是我們廚師要做到的;厚德而美,這是對食客境界的要求。
您是一位廚師,卻更是一位導師,井邊受教了。”
“呵呵,雖然井邊先生這樣說,比賽還是要繼續的啊。”
張周軒老爺子點頭笑道:“就由我們雙方的人開始品嘗吧,相信面對美食,大家都能秉承良心、公正評判的。”
井邊二次郎點頭道:“我們井邊和膳這邊就由我來品嘗,三次郎,我會珍惜這次機會的。”
說完大步走到桌前,從井邊三次郎做的魚生中夾了一片塞進口中,稍一咀嚼,立即沉醉在這天下至味中,忍不住就要再去取食。
“我也要嘗嘗”
蘇柔早就忍不住了,也取了一片周州做魚生放入小口中;至于會不會有毒.别說周州已經先嘗過了,就算周州沒嘗,她也會百分百的信任周州。
野生河豚号稱天下至味,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蘇柔也沒比井邊二次郎出息多少,吃了一片還想伸手,卻被老爺子阻止住了。
“這可是天下第一鮮,要慢慢回味啊蘇總,你可不能當成米飯饅頭一樣的吃.
如果照你這樣繼續吃下去,我們可就不夠分了啊。”
吳九舌哈哈一笑,點頭道:“老爺子說得對啊,讓我也來一筷子”
桌上都是一樣的野生河豚,又都是魚生、連蘸料都不需用的本味做法,衆人倒是省事,也不用換盤清口了,可以同時評定這兩份魚生。
如果是别的選手比賽,因爲食材不同、菜色有異,評委們也要在換菜時用清水漱口,免得影響判斷,
而周州和井邊三次郎雖然擺盤不同,食材菜色卻無二緻,倒是省去了很多功夫。
“要做出這樣頂級且純粹的魚生,恐怕也隻有天下第一鮮的野生河豚才可以吧?”
不光華夏這邊來的人已經開始筷子打架了,‘井邊和膳’的人呢也是一個個望着眼前兩盤魚生,眼睛放光。
這個時間就連最講究階層的日本人也完全忘記了規矩,後廚的雜工居然都大着膽子伸出了筷子.
要換了平時,這名雜工會遭受最嚴厲的懲罰;可是今天井邊三次郎似乎心情很好,不僅沒有阻止,反倒滿臉的微笑。
周州和井邊三次郎的河豚魚生都是不用任何輔料和蘸料的,
井邊三次郎用來擺成梧桐的黃瓜片也隻是爲使擺盤圖案更加完整美觀,根本就不是供人食用的,甚至爲了保證河豚鮮美的原味,兩人連做魚生時常用的冰塊都舍棄掉了。
大家迫不及待地夾起兩人所做的魚生,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一張張臉上都是無比享受的表情。
不愧是天下第一鮮啊!
蝦鮮尖厲、蟹鮮橫蠻、這兩樣都是常人認可的鮮中代表,卻都沒有河豚魚那種醇正中和、由緩而廣、由廣而闊、渾渾然如自天上來的自然和勃勃生機。
如果把蝦蟹之鮮比做最頂級的香水,那麽河豚之鮮就是處·子芬芳,唯有此香、最動人腸,唯有此味、最近天上!
此爲神仙盤中物、凡人隻得拼死嘗!
更别說那如處子雪肌般的細膩香滑、入口即化!
換了任何一種頂級食材,就算口感再好、味道再是如何的香濃,你終究還是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舌頭在哪裏,可這野生河豚肉一旦入口,那就真的找不到舌頭在哪裏了.
所以,也就理所當然地咬到了舌頭。
“哎呀!”
“嚯嚯嚯,疼啊!”
這兩盤河豚魚生不知讓多少人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一慣優雅大方的蘇柔都在捂着粉腮叫疼
最狠的都見血了!
張周軒老爺子和吳九舌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贊賞的神色。
好家夥,今天這場鬥菜可真是棋逢對手将遇良才啊。
說實話,周州和井邊三次郎做這道河豚魚生的速度、擺盤、刀功和味道,都是在伯仲之間,如果一定要分出個好壞,周州那盤也就是略勝一線。
而且這一線勝機,還是因爲周州‘搶到’了那條最大最肥美的七星豚,其實更多的是食材之功,未必就是周州的廚藝赢了井邊三次郎。
“不得不承認,日本廚師中也有天才啊。”
秦健一面大口吃着鮮美的魚生,一面在心中暗呼僥幸。
如果不是有周州出場,他别說‘複仇’了,恐怕光一個井邊二次郎就夠他應付的。
當初被‘日三餐’上門挑戰時,他還如臨大敵一般,如今看來,這可是他的機緣,周州更是秦家的貴人。
“各位不必再評定了,這一場是我輸了.”
井邊三次郎笑道:“因爲我也嘗過了周師傅的河豚魚生,甚至還嘗到了他料理的河豚皮。
必須承認的是,我不如他。”
張周軒老爺子一愣:“你主動認輸,結束今天的比賽嗎?”
“不不不,準确的說,是結束了第一場的比賽。”
井邊三次郎微笑道:“各位可不要忘記了我和周師傅的約定啊
今天我和周師傅不僅要比料理河豚的速度、比味道、還要比誰能夠最多地利用河豚!
而河豚的美味,可不僅僅隻是在魚肉部分啊。
據我所知河豚最美味的,可是它的肝髒。
所以,我還有一道野生河豚肝料理,要向周師傅請教呢。”
井邊三次郎望着周州,眼中充滿了敬意;這樣強大的對手怎麽能夠輕易放過呢,隻有面對這樣的絕頂天才廚師,自己才可能像父親說的那樣突破瓶頸、踏入更高的廚道境界!
什麽!
這家夥一定是瘋了吧?
衆人聞言無不變色,
就連号稱‘海王’的秦健也是滿臉吃驚,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你要做河豚肝?”
張周軒老爺子不禁色變:“井邊你應該知道,河豚身上最美味的雖然是肝髒,可最毒的也是肝髒啊,所以很少有廚師敢動這個心思!
就算要吃河豚肝,也要選擇最安全的人工養殖河豚,或者選擇毒性較弱的野生河豚!
可你選擇的野生河豚,不僅是在産卵期附近,而且魚身色彩斑斓,顯然是最毒的品種!
這樣的河豚肝,就算你敢做,誰又敢試毒?誰又敢吃!
你不會是瘋了吧!”
“他沒瘋,隻是一個廚師的執着和堅持讓他必須如此.”
周州看了眼井邊三次郎,微笑着點了點頭:“既然上天給了我們如此鮮美的食材,如果隻是擔心它有毒就不去料理它,那不是辜負了它嗎?
所以,讓它變成無毒的佳肴,原本就是我們廚師應該努力的目标。
井邊先生,我說得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