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師傅,你到底吃明白沒有啊?該不是還沒比就要認輸吧?”
聽了周州的話,吳九舌連連搖頭,蘇柔也是有些不安地望着周州;今天她帶周州來到天罡樓可是爲了與米其林競争,周州要是輸了,那就等于是‘日三餐’輸了一陣。
“哈哈,好!小周師傅果然是個内行,袁某佩服。”
花花轎子人擡人,袁猩雖然得意,倒也沒忘了恭維周州幾句。
“呵呵,袁師傅你先别着急,我的我話可還沒說完呢。
蛇羹與肉羹不同,蛇肉本來細嫩,煮的時間長了,難免就要老硬,煮的時間短了,又無法逼出蛇肉中的養分。
所以要做蛇羹,廚師一般都是先将蛇肉切成細絲或者碎丁,在熬煮時還要注意火候;所以這道羹又被稱爲‘天下廚基’,這是說一道羹就要考遍廚師的選材、刀工、控火等各項功夫,基本功差一些都是不行的”
對手太強,雖然很心疼感悟值,周州還是不得不開啓了‘舌尖上的神話’,此技一開,不僅點評時可以做到一針見血鞭辟入裏,更可以順手賺一道頂級菜譜;袁猩可不是普通廚師,光靠搜索菜譜加感悟值是很難赢他的。
“哦?周師傅難道也是做蛇羹的行家,那就要請你多多指教了。”
袁猩心中暗驚,周州的每句評價都說到了關鍵處,這可不是普通廚師能夠做到的,難道說自己今天真的遇到了對手?
“做蛇羹最難的一環就是用刀了.”
要讓袁猩這樣的名廚心服口服也不容易,周州并不着急,隻是娓娓道來。
“要讓蛇羹恰到好處,其實并不是切絲切丁,而是要把蛇肉切成均勻的薄片,每一片的厚薄都要控制在五毫米左右,過薄則蛇肉易老、過厚就成了煮蛇肉,很難與湯相融。袁師傅,是這麽說的吧?”
“這個伱也知道?”
就是在粵菜名廚的手中,蛇羹做法也是五花八門、各有玄妙,光是下鍋時是切片還是切丁還是切絲,都頗有争論。
而切五毫米的薄片,則是袁猩的不傳之秘,原因就在于蛇有一根軟骨通透全身,一旦去了骨,肉也就爛了,要在不去骨的情況下切成厚薄一緻的肉片,就需要極好的刀工和手法,想不到卻被周州一口道破。
他心中巨震,驚疑萬分地望着周州,卻哪裏知道對面的是個挂逼,哪怕隻是吃一口,就把他那點兒壓箱底的玩意兒給‘嘗’出來了。
“這個道理我當然知道,隻是可惜啊”
周州笑着搖頭道:“人力有時而盡袁師傅雖然刀工一流,卻還是沒能達到真正完美。”
“你繼續說下去.”
袁猩也顧不得掩飾了,聽得一臉焦急,隻是催着周州快說下去。
“蛇之腥膻,不在其肉、不在其血,而在其骨!
所以但凡廚師熬制蛇羹都必須避開蛇身軟骨,從側面下刀切丁或者切絲,可是那樣做卻又不如切片味美滋補,
而要切片又難免會傷及軟骨,造成蛇羹有腥氣,所以就必須用大料甚至是白酒鎮壓,隻是這樣一來,又要破壞了蛇羹的味道”
周州微笑道:“不過袁師傅的羹裏,卻沒有出現大料和酒氣,說明您這一脈有着獨到的刀法,已經盡可能地避開了蛇身軟骨,所以才會這樣操作,對嗎?”
“你”
袁猩是徹底驚呆了。
做蛇羹時是切片還是切絲切丁其實是非常重要的,要讓蛇羹達到營養滋補、不老不嫩的程度,就必須要順着蛇身用直刀切片,因爲隻有這樣下刀,才能保證蛇肉的天然紋路和肉的密度不被破壞,在煮羹時才能更均勻的釋放出蛇肉的養分,可無論是切丁還是切絲,實際上都是對蛇肉天然紋路的一種破壞,如果那樣做,就算堡的時間再長,最後得到的也不過是下等的肉羹而已
這個秘密其實也不算秘密,很多廚師也都明白,可是真正能夠有辦法解決的就沒有幾個人了。
就連他也是鑽研多年,即便如此,還是不能百分之百避開蛇身軟骨,一樣會使羹中産生腥氣,隻是他有另外的方法彌補,一般人甚至是美食家都吃不出來而已。
如今聽周州說得頭頭是道,難道這小子居然和自己‘英雄所見略同’,也練就了跟自己一樣的刀功?
“你用的是環刀法吧?”
周州微微一笑道:“這刀法倒是不錯,隻可惜人不是機器,就是刀法再精微,隻要心還在跳,手就會抖動,就算是經過訓練的廚師也無法例外。
我說袁師傅做到了極緻,是指你在做這鍋蛇羹時,不但表現出了一流的控火功夫,所用的刀法也已經達到了你自己的巅峰.
要是我沒有看錯的話,你應該做到了七成,雖然也會觸及蛇身軟骨,卻不會洩露過多的腥氣,最難得是你會用心彌補不足,所以算是達到你的極緻了,可惜你的極緻,卻不等于真正的完美。”
“這位年輕的周師傅厲害啊,袁師傅可是聽的臉色都變了.”
周州的聲音并不高,可二樓的食客都在用心聽着,樓上此刻一片寂靜,他這番話頓時被大家聽得清清楚楚。
這些人也都是些會吃的主兒,聽了周州的話,再回想自己曾經喝過的蛇羹,感覺果然如此,而且現在回想起來,剛才喝的蛇羹似乎真的有些腥氣啊?
“周周師傅,連這你也能吃的出來?”
袁猩說這話時還看了吳九舌一眼,心說貨比貨得扔啊,就你這樣的還号稱什麽美食界第一‘毒蛇’?看看人家周師傅,這才叫真的會吃呢!
吳九舌感覺莫名其妙,心說你聽傻了是不是,看我老人家做什麽?
“呵呵,長白山的蛇配上長白山的天池溫泉水,您這倒算是原湯化原食了。”
周州偷空進入系統,取了因爲評點蛇羹得法獎勵的頂級食譜‘極味蛇羹’後,心裏暗暗一松。
用湯匙攪動了下碗,輕輕嗅了下,點頭道:“确實沒有錯,這就是天池溫泉水。
長白山的溫泉,本來就是地心熱脈伏流,帶有以硫磺爲主的礦物質,可是長白山頂卻是終年積雪不化,所以硫磺的味道被雪水洗去,隻留下了最本質的成分;這種物質可以沖淡蛇蟲本身的腥膻,用這種水熬制蛇羹,可比用什麽大料白酒都要好太多了.”
“可是僅憑這水也是不夠的,爲了徹底消除腥氣,袁師傅應該還用何首烏、當歸這類藥材喂過蛇。
這些蛇吃了藥材,骨子裏的腥氣就被去了幾分,這一套内外交修的手段,正好彌補了您刀功的不足,所以這羹也就達到了一流水準,就是造價高了些啊。所以呢,大家都錯怪了袁師傅,袁師傅可沒賣高價,這碗蛇羹就值這個價錢!”
說到這裏,周州再次笑起來:“袁師傅爲了和我比菜,把這些蛇羹平價出售,恐怕要賠上不少錢吧?可真是好大的胸懷和魄力啊”
袁猩徹底不說話了,呆呆地望着周州,心裏萬分後悔。
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會讓周州開口評論啊?
這下可好,周州不僅把他的不傳之秘揭了個底兒掉,還把他用長白水,用藥材喂蛇的秘密都說了出來,在座的萬一有同行在,那自己不是虧大了?
“周師傅,别說了,别說了”
袁猩急地連連搓手,滿頭都是急毛汗。
“哈哈,袁師傅,你這是認輸了吧?”
張周軒老爺子哈哈大笑,他對袁猩的廚藝也是十分欣賞,隻要袁猩肯低個頭,從此不再捧米其林的臭腳,今天的目的就算達到了。
“我”
袁猩雖然性子驕狂,卻有一點好,見到真有本事的,他是真心佩服,所以當時就想開口認輸。可他看了看周州,眼珠子卻忽然轉了轉:“等一下,周師傅說得确實是沒錯,我也十分佩服。
可是說歸說,做歸做,周師傅你難道就能做出完美的蛇羹嗎?我啊,還是想看看周師傅的手藝!”
他這輩子愛菜成癡,更何況這是自己最看重的蛇羹,周州都被勤行中人傳成神了,如今真人當面,怎麽可能放過,也不管自己都四十多的人了,竟然當衆耍起賴來。
“袁師傅你這是.”
周州不由苦笑。
“好吧,那袁師傅就帶我去後廚吧,我做道蛇羹就走.”
周州點點頭,本來就是鬥菜,自己要是不露一手那實在說不過去。
“哎,袁師傅,這樣可不行啊。
這位周師傅說得這麽好,把我們的好奇心都勾起來了,我們也想看看周師傅的手藝呢.”
“對啊,我們可都是天罡樓的老客人,您不能這麽做啊。
要我說,就把廚具食材都拿到這裏來,讓周師傅當衆展現一下手藝,我們也學習學習,回家堡蛇羹給老婆吃。”
洪老頭兒這一嚷嚷,食客們也跟着叫了起來,看這意思人人都想跟周州學兩手,連‘夫人外交’的手段都用上了
“周師傅,您看.”
袁猩也感到有些爲難。
“呵呵,那就在這裏好了,我也不想去後廚呢。”
這後廚可是不好輕易入的,外來的廚師一旦入了後廚,不是冤家就是好朋友;冤家他跟袁猩談不上,那就成好朋友了?可是有當着二廚三廚做菜落人家大廚面子的好朋友嗎?
換了在這裏做菜那意義就截然不同了,這就算是食客過把手瘾,很多飯店就有這個特色服務,他也就進可攻退可守、來去從容。
“好,那就依周師傅的。”
袁猩興沖沖地吩咐下去,不多時後廚的一竈台、鍋具、菜案就在二樓擺設開來,可是食材卻有些問題,袁猩剛才太豪闊,居然一下把蛇都用光了,就連那專門空運來的長白山天池溫泉水也沒了,後廚的蛇籠裏就剩下了一條五花大蟒!
“周先生,就剩下這條蟒蛇了,您看能用麽?”
袁猩雖然心裏十分佩服周州,可是就這麽輸給個年青人,還是很不甘心,本來沒了蛇出去買條當地的也就是了,總比弄條大蟒蛇好,可他偏偏不主動開口,有心要讓周州出口要求。
“蟒蛇?”
蛇類本來就腥膻,蟒蛇就更腥了,更何況這還不是水蟒,而是一條五花山蟒?
這東西處理起來是最難的,别說周州不可能用大料白酒鎮壓蛇腥,就是他想用,恐怕也未必鎮壓的住。
所以周州一看就知道這是袁猩考較自己、或者說是他給自己出了一個幾乎無解的難題,不由也生出幾分好勝心來,微微笑道:“好啊,看來袁師傅這是要考我的功夫,那我就用這條五花蟒,做鍋蛇羹出來吧。”說着就向蛇籠走去。
袁猩臉色一變:“周先生,這是條真正的野蟒,性子兇得狠,還是讓蛇案殺吧,等他去了蟒頭您再動手”
鬥氣兒歸鬥氣,他可不想惹出人命官司,這條五花蟒足有碗口粗細,張開嘴能吞下一頭小山羊,廚師殺它也是有風險的,還是專門殺蛇的蛇案經驗豐富一些。
“不用了,蛇案殺蟒多半要電擊,蟒肉一僵神仙也做不好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周州從成堆的廚具旁走過,緩緩來到蟒籠前,對蛇案道:“打開。”
“周師傅,這條蟒餓了半月多,現在可是兇得很呢”
蛇案生怕周州不知厲害,他殺這條蟒都是要先電擊再動手,否則都會有危險,這位周師傅居然要他直接開籠,就不怕被蟒蛇給吞了?
“放心吧,開籠!”
“那好吧不過您可得小心。”
蛇案把蟒籠門上的鎖打開,遠遠站着用個鐵鈎子勾開了門兒,不想籠門剛剛打開,就是一陣猩風撲來,這條五花山蟒竟是化成了一條黑線,飛射而出,向周州卷來。
這條蟒果然是餓了,上來就要勒斷周州的骨頭,然後再吞了他。
“好,果然是條野蟒,是上好的食材!”
周州不但不慌,反倒連口稱贊,這樣有活力的‘小蟒蛇’才是上好的滋補品啊,自己今天也算是有口福。
“啪!”
他的話音未落,五花蟒已經到了面前,卻是身子一擰,用一條蟒尾狠狠抽了過來。
按照這條蟒蛇平日尋食的程序,一抽一卷一吞就算完事兒,就這一尾巴,能把隻小牛犢子抽暈過去,更别說是這樣瘦的一個小人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