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娘子還以爲自己産生的幻覺,待看清來人,她若非清楚身在何地,隻怕是要撲進道一懷中的。
方才說話的是王玄之,道一此刻正站在一旁同自己眨眼睛呢。
那顆七上八下的心,忽然安定了下來,拉着謝三娘子,挪到了道一身邊旁。
李布衣看清來人,微眯了眯眼,“大理寺卿。”
王玄之幽幽的歎了口氣,“本官來前已經推測出了真兇,卻不想還是遲來了一步。”
百會搖搖欲墜走了出來,他扶着門框,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行人,“不可能,你們是怎麽上的島?”
道一看着他歎了口氣,“這島是老先生以身體作賭注的吧,整座島就是你的五髒,先是心髒再是其他,弄了個簡單的五行陣,若無道行,進出都需要你的同意。”
她好奇的走了過去,“隻是我有一點兒好奇,你布陣的手法,極爲生疏,這陣卻很是老道,可是從什麽地方學過來的,你還付出了什麽嗎?”
百會震驚的看着,已經忘記了說話。
周編、齊要、餘氏、金娘子,本以爲看到了希望,可這人好似比百會更可怕,上前的腳步就那樣釘在了原地,沒人敢再朝她走一步。
百會不願再同她多說,反問王玄之,“大理寺卿查出了什麽真相?”
王玄之掃視衆位證人,“虞老大夫與吳娘子呢。”
陳夷之歎道:“已經爲真兇所害,六年前那晚,隻有他二人見過真兇,也就是李布衣的身影,擔心遲早被兩人認出來,因此滅了口——”
王玄之點頭,“幾位失蹤家裏來人報案,本官便順着你們家人去查,倒是查到不少消息,虞仁與吳娘子私會、齊要貪花好色、周采官爲了名利、餘氏貪小便宜,每個人都爲了自己眼前的利益,做出了假口供,導緻一件冤案的産生,至于金娘子與本布衣——”
這幾個證人比起之前,在陳夷之面前巧言善辯的,此刻如同被人施了咒,一個個的啞口無聲。
他從袖子裏拿出個本子來,“這便是金娘子做假口供的理由罷。”
金娘子仍抱有一絲希望,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妾身并未說謊,雖未見過百善拿走剪刀,但他是真的與那前禦史大夫起過沖突。”
王玄之将那冊子,交給了許六,“念給她聽聽。”
許六‘嘿嘿’的接到手上,“.原契主李布衣自願,将布衣鋪交給金花打理.這上頭還有官印,過契的日子也是在六年前,兇案發生不久之後。”
金娘子怒瞪了他一眼,“不過一份地契而已,這與妾身作證有何幹系。”
王玄之:“人爲财死,你爲了一間布衣鋪子,同意替李布衣撒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當然這一切的推論,都要成立在李布衣才是兇手,是他拿走了那把剪刀,用剪刀殺死了前禦史大夫。”
陳夷之雖然在李布衣的手中,卻沒有半分被威脅的感覺,“這也是某想不通的,雖知曉他是兇手,方才他也承認了,可禦史大夫與他一個布衣鋪的東家,有什麽關系,非要緻人于死地。”
他這般輕松寫意,謝大娘子卻看得眼眶紅紅的,那把失蹤的剪刀,此刻正抵在陳夷之的喉嚨邊,稍有不慎,便會戳進他的脖子裏。
王玄之複歎一氣,“這其實與另外一個舊案有關,六年前李布衣未婚有孕的女兒,來到長安城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孫子,哪知好景不長,其女一日外出時,遇上了一群纨绔賽馬,不慎魂歸馬蹄下,爲首之人便是前禦史大夫的寶貝孫子——”
李布衣突然激動起來,“你們知道什麽,那群混蛋!不過是官官相護罷了,害死我女兒的那人,他根本就沒有消失,而是在長安城外,吳家的莊子上躲了起來——”
陳夷之别着頭問他,“既然是這樣,爲何不去殺了他,反而要殺了吳禦史呢。”
李布衣更加難過,“小的女兒彌留之際,說騎馬撞死她的,便是當初也就是孫子的生身父親,也是老天長眼,在小的要去找他報仇時,聽說他在莊子裏也不安份,調戲世家貴女,被人家打斷了腿,這輩子也不能有後了——小的尋思如此活着,比殺了他更痛快,便放棄了去找他,安心想将孫子養大成人——”
“那晚吳禦史約在小的鋪子裏,他明知孫子是小的唯一的依靠,還想搶走,這卻是小的不能忍的,是以一時氣憤,拿走了剪刀,尾随其後,一剪刀插在他的脖子上,當時他的鮮血直湧,很快便死了。”
“當時小的殺了他之後,平生第一次見到那麽多的鮮血,頓時慌了神,反應過來之後,人已經回到了鋪子裏,想着還有一個孫子要照顧,便拿出鋪子,誘使金花替小的作證。”
“待小的再想起,要将剪刀收回來時,便看到百善路過,将那把剪刀收走了,還将吳禦史身上的荷包也拿走了,這便是後來他定罪最鐵的證據。”
王玄之歎息,“也難怪檔案上載,當時百善被抓走時,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何事,後來主審他的官員,說出他殺人時,尤爲激動,至死都隻承認了撿那把剪刀,還有荷包。”
“百善之死,除了七人的證供,他住在常安坊的身份,還有官府的不作爲,百善是無罪的,老先生的堅持是對的,待回了京城,本官便還他清白,亦替官府向他道歉——”
百會渾身的氣像是被抽走了一般,無力的擺了擺手,“善兒是清白的,善兒你在上面聽到了嗎?”
道一走過去扶着他的手,與衆人搖搖頭,“他的生命在飛速流逝,就是這兩日的事了。”
王玄之:“李布衣你既然爲了孫子,可以冤枉一個無辜的人,那你可想再見見他?”
李布衣手一抖,剪刀的尖就刺進了皮膚裏,那抹紅刺痛了一人的眼,“阿兄小心呀。”謝大娘子瞧着比方才的紅花,還要豔麗,那花令她心醉,這血令她心碎。
“小的孫子在百會手中,王寺卿莫要騙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