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屋内平躺在白色病床上面頰毫無血色的姜玲珑，似乎姜慎和蘇志、秦爸爸還有姜寶藝丈夫、裴定坤、蘇文綸商量後事的聲音都消失不見了，全世界隻剩下她和姜玲珑。
關顔绯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姜玲珑的時候，她穿着一身水藍色的真絲長裙，唇角帶着溫柔的笑容……眼角眉梢都是細碎的光芒，柔美的要讓人化開，那時的關顔绯覺得姜玲珑的氣質猶如她的名字一樣是玲珑的。
然而……今天，姜玲珑躺在那裏……面無血色，甚至……連一點點的生氣都沒有，誰能把她和之前的那個風韻動人的成熟女人聯系在一起？！
病房内，顧桑陪在秦莫的身旁，她紅着眼……将面如死灰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的秦莫擁入懷中。
姜慎轉身握緊了關顔绯的小手，和她一起走進病房看姜玲珑。
姜美麗和姜寶藝哭的歇斯底裏，跪在床邊已經不能起來。
誰都不能接受她們姐妹三人中……最早走的竟然是姜玲珑。
姜美麗還記得，曾經她們三個都還小的時候，奶奶迷信專門讓别人給她們三個姜家的姑娘算過名，算命的人說三個人都是富貴命，但是姜玲珑的命格是格外的好，長命百歲老來紅的辣子命。
可是爲什麽……她卻走的這麽早？
關顔绯看着眼前的景象眸子紅了，她撇開臉不忍去看這悲傷的場景。
“姑媽……姑姑！”姜慎走過去，他蹲下身輕撫着姜美麗和姜寶藝的脊背低聲道，“二姑姑一定不希望你們因爲這件事傷心的。”
“小慎……你姑姑……你姑姑她……”姜美麗說着再次哭了起來。
關顔绯也走過去蹲在姜寶藝的身邊從白大褂裏拿出紙巾：“姑姑……别傷心了。”
“關顔绯……”姜寶藝一把抓住關顔绯的手，“顔绯啊！你是醫生……你救救你二姑！你救救你二姑啊！”
關顔绯喉頭哽咽着，淚水脹滿了她的眸子：“姑姑……二姑已經走了，我真的……”
姜寶藝聽到關顔绯這麽說，哭的越發傷心，她歇斯底裏的喊着：“姐……”
其實，關顔绯對這種情景是看多了的，在醫院裏幾乎每天都要上演這種戲碼。
關顔绯從一開始剛實習去的陪着家屬一起淚流滿面，到最後見怪不怪，甚至很會安慰家屬……然現在，關顔绯卻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關顔绯強忍着淚水看向姜玲珑，她看着第一次見到自己時對自己那麽的熱情友善的姜玲珑。
姜美麗眸子突然看向了秦莫，她哭着喊出來：“秦莫……你媽媽這麽疼你，你……你就是這樣對你媽媽的嗎？爲了一個女人……你活活氣死了你媽媽啊！秦莫……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姜美麗的突然指責讓姜寶藝似乎也找到發洩口，她亦是憤恨的看着秦莫，怒吼：“你媽媽含辛茹苦的把你養大……那個林薇到底爲了你付出什麽了？竟……竟讓你生生要了你媽媽的命啊！”
秦莫原本就已經是愧疚痛苦的想要死去，現在聽到姜美麗和姜寶藝的指責，秦莫那張失魂落魄的面頰上再次滴下了淚水，眼神遊離的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樣。
“你媽媽從小舍不得打舍不得罵……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那麽呵護的把你保護大，你倒好……爲了一個破爛币！就爲了一個破爛币……你媽暈倒了你還是都也不會的離開！秦莫……你可真是你媽養出的好兒子！”姜美麗的聲音尖銳刺耳。
“大姨……你和媽媽都别說了！”顧桑緊緊抱着秦莫，那姿态就像是母雞保護小雞一樣，“秦莫哥已經夠傷心的了，二姨是秦莫哥的媽媽！他的傷心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多！别再……别再在秦莫哥的傷口上撒鹽了！”
關顔绯沒有想到，關鍵時刻站出來維護秦莫的竟然是顧桑。
“他要是真的傷心當時就不會丢下玲珑帶着那個女人走掉！”姜美麗連着顧桑一起吼，那憤怒平靜之後，姜美麗再次哭了起來，她緊握着姜玲珑已經冷掉了的手，“玲珑啊……你怎麽生了一個這樣的兒子！”
關顔绯垂下眸子她和姜慎硬是把已經哭的渾身沒有力氣的姜寶藝和姜美麗拉了起來，扶着她們坐在沙發上。
“你在裏面照顧姑媽和姑姑……我出去一下。”姜慎叮囑完關顔绯便帶上們出去和其他人商量解決辦法了。
門外，秦爸爸裹緊了衣服，一臉的滄桑和疲憊。
“前一陣……我和玲珑還商量到過這個問題，按照玲珑的意思……她想要火葬之後，把骨灰灑進大海。”秦爸爸平靜道。
“死者爲大……既然玲珑有過這個意思，我們應該尊重玲珑。”蘇志拍了拍秦爸爸的肩胛道。
“可是……我們以後豈不是想要祭拜都不知道應該去哪嗎？”蘇文綸眉心緊皺。
“祭拜的地方就是灑下骨灰的地方。”已經沉默了良久的裴定坤倒是開口了。
“我看……就照姑姑的意思吧。”姜慎也贊同，他看向秦爸爸，“姑父……你說呢？你是姑姑的丈夫，我們聽你的。”
秦爸爸的眼中全都是不舍，把姜玲珑撒在大海……那麽以後，他想要和姜玲珑說說話都不行，秦爸爸的眼眸再次被淚水模糊，他擡手用拇指和食指肚揉了揉眼睛，可是淚漬還是留在了眼下和睫毛上。
他道：“好……就按照玲珑的意思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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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姜慎和關顔绯疲憊的回到家時，姜希瑞已經在顔如畫的房間裏睡着了。
顔如畫聽到姜慎和關顔绯回來的動靜，連忙出來問：“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晚？你們倆臉色怎麽都這麽差……吃過飯了嗎？”
“一會兒我讓廚房随便給我和顔绯弄一點，媽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們。”姜慎即便是臉色再差，心情再不好對顔如畫依舊是笑笑的。
關顔绯亦是對顔如畫笑了笑：“媽媽快去休息吧，不用擔心我們。”
“那……小希還在我的房間，小慎把他抱回去吧。”顔如畫對姜慎笑了笑。
“好！”姜慎答應了一聲就去顔如畫的房間抱小希了。
顔如畫轉動輪椅走到關顔绯的身邊壓低聲音問：“吵架了？”
關顔绯輕笑着搖了搖頭：“姜慎的二姑媽不在了……”
顔如畫一愣，二姑媽……就是那個姜玲珑？
顔如畫還沒有反映過來的時候，隻見姜慎已經抱着姜希瑞出來。
“我先送小希回房間……”姜慎道。
“好……”關顔绯點頭，“我看看廚房能弄點什麽吃的。”
關顔绯整個人又疲憊又餓，想必姜慎也是同樣的狀況。
關顔绯對顔如畫道：“媽……你去休息吧，我去廚房弄點吃的東西。”
“好……”顔如畫就呆在原地看着關顔绯走進廚房。
她今天原本是有事情要和關顔绯說的，可是姜家這種狀況……
顔如畫硬是把自己的話壓了回去，她轉動輪椅朝廚房方向走去。
關顔绯不想打擾廚師，所以在廚房裏搜尋到了意大利面和番茄雞蛋的時候就準備**蛋番茄面。
正當關顔绯忙着燒水的時候，顔如畫已經來到她的身旁幫着她洗番茄了。
“媽？你怎麽還不去休息？”
雖然顔如畫現在坐在輪椅上，但是洗菜池還是能夠得到的，她想要幫幫關顔绯的忙。
“沒事……我幫你，快一點。”顔如畫笑了笑。
“不用的媽……”關顔绯連忙接過手，“我一個人忙得過來！”
顔如畫看着自己的女兒退到一旁，她看着關顔绯熟練的切菜炒菜，然後水開下面條……之後一切搞定。
速度很快很老練，看到這樣的畫面顔如畫才想起來……自己好像還從來沒有爲關顔绯做過一頓像樣的飯菜。
關顔绯撒上香菜和蔥花之後對顔如畫說：“媽……我先把面條端上去給姜慎，你趕緊回房休息，好嗎？”
“好……”顔如畫輕笑點頭，“你不用擔心媽媽。”
“好！”
關顔绯端着熱騰騰的兩碗面朝樓上走去。
她進房間門的時候，姜慎正坐在床邊雙手掩着面頰。
聽到關顔绯走進來的聲音，姜慎深吸一口氣擡頭。
“姜慎……來吃點東西。”
“好……”姜慎點頭起身，他抽開領帶脫了西裝外套朝茶幾那邊走去。
老遠，在昏黃的燈光下……那面條紅黃分明，上面撒着綠色點綴的香菜看起來讓人很有食欲。
“好香啊……”姜慎輕笑誇獎。
“那就多吃點……不夠的話，我下去再煮。”關顔绯跪在白色的地攤上，把筷子遞給姜慎。
姜慎輕笑着接過筷子，挑起面條……
關顔绯看着姜慎吃了一大口，唇角笑開來……她亦是餓的前胸貼後背，她喝了一大口湯之後就大口大口吃着面條。
關顔绯被熱湯燙的額頭上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然……姜慎卻在吃到還剩下小半碗的時候，筷子挑起面條……卻張不開嘴吃下去。
他剛才還掩藏在漆黑瞳仁之後的悲傷，終于不可抑止的浮現了出來，他下意識張了張嘴……想要把關顔绯做的面條全部吃完。
可……他現在喉頭腫脹的确實是吞咽不下去任何食物。
關顔绯已經注意到了姜慎的動作，她轉過頭看着低垂着眉眼的姜慎……
最終姜慎，還是放下了筷子深吸一口氣雙手擡起用力揉搓着自己的面頰。
關顔绯起身坐在沙發旁，一語不發的把扣住姜慎的頭，讓他靠在自己瘦弱的肩胛上。
姜慎嗅着關顔绯身上傳來的陣陣幽香，心情都放松了下來……他嗓音略帶嘶啞：“對不起……我……原本是想要吃完的。”
關顔绯輕撫着姜慎的腦袋，側頭吻住他光潔的額頭：“我知道的……沒關系，真的沒有關系……”
姜慎突然就那樣緊緊抱住關顔绯，将關顔绯整個人都壓倒在沙發上，把頭埋在關顔绯的頸脖間。
關顔绯隻是一語不發的任由姜慎那麽抱着，給予他最溫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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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裏。
秦莫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後，一個人守在姜玲珑的身邊。
秦爸爸已經被蘇志拉回酒店強行讓他休息了。
秦莫去醫院打了水，兌了冷水之後他試過水溫，不燙之後把毛巾沁了進去。
他爲姜玲珑擦着臉，和身體……
就像是，那年小時候他出了車禍的時候一樣。
他記得，那年自己還小……被車撞了，做題骨折……然後就躺在醫院裏不能動。
秦莫自小就愛幹淨，住了院打了石膏就不能洗澡了，可他一天不洗澡心裏就癢癢的不得了。
所以每天姜玲珑都會打水爲秦莫擦身體，就像是他現在這樣。
深夜，安靜的病房區走廊裏……隻能隐隐約約聽到水的聲音。
秦莫擦拭着姜玲珑的手臂道：“媽媽……以前小時候，你就是這樣幫我擦身體的，可是……小莫好像從來沒有爲您擦過身體。”
“媽媽……你是不是和大姨三姨一樣……特别生我的氣？”秦莫輕笑着看向已經不能回答他的姜玲珑，“生氣也是應該的，因爲我确實是不孝……”
“但是媽媽……小莫真的很愛您，勝過一切的愛您……如果可以，我甯願用我的命來換您的……”秦莫說道這裏，聲音已經開始哽咽，他擡手擦去自己的淚水，接着爲姜玲珑擦身子，“我真的錯了……從一開始，我就應該聽媽媽的話，乖乖的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然後爲您生下一個可愛的孫子或者孫女。”
“您答應過要給我帶孩子的……”秦莫坐在床邊抱着姜玲珑的腳一邊又一遍的擦着，“可是……您怎麽說話不算話了呢？就算是您再生我的氣……您未來的孫子孫女也沒有錯啊！你就忍心……讓您的孫子孫女見不到自己的奶奶嗎？”
“我做錯了……媽媽您可以用任何一種方法來懲罰我的！”秦莫抱着姜玲珑的一對腳哭了起來，“任何方式都可以，可是爲什麽偏偏是這一種？”
被蘇志拽回酒店去而複返的秦爸爸就躲在牆邊聽着秦莫對姜玲珑說的話。
聽到秦莫說這些，秦爸爸的心裏能夠釋然一些吧。
玲珑那麽疼愛秦莫，要是聽到秦莫對自己說這些話……一定會原諒他的，秦爸爸垂下眸子……
“媽媽……我真的……真的不能接受失去你！”秦莫用力緊抱着姜玲珑的雙腳，“我真的很想你現在就能起來……打我也好罵我也好！可是别不理我……别離開我……”
秦爸爸終于聽不下去自己兒子這樣悲傷的聲音，他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秦莫擡起淚眼朦胧的瞳仁，還沒有看得清楚……就隻覺得一直大手扣住了自己的肩胛。
“爸爸？”秦莫淚水流出之後終于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好了……”秦爸爸用力捏住秦莫的肩胛，“你也知道你媽媽是最疼你的，她絕對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幅淚流滿面的樣子，你媽媽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别哭了！”
“爸……”秦莫緊咬着牙。
“好了兒子！我們一起給你媽換上新衣服！”秦爸爸把自己手中拎的袋子放在病床上，“你媽這個人啊……你是知道的，最愛漂亮了。”
秦莫看着秦爸爸從袋子裏掏出了一套深紫色的修身禮服，他眼眸再一次紅了。
“來……幫爸爸給你媽媽換上。”
秦爸爸和秦莫小心翼翼爲姜玲珑換上禮服，秦爸爸還從袋子裏掏出了化妝品。
“你媽媽以前年輕的時候，最喜歡我爲她畫眉毛了，她總是說……特别有古代那種郎情妾意的感覺。”說着秦爸爸的眸子也紅了。
秦莫讓姜玲珑靠在自己的懷裏，看着自己爸爸帶着淺笑爲姜玲珑畫眉。
“所以啊……我除了畫眉，其他的什麽都不會。”秦爸爸笑容越發明麗，“你媽媽呢……總是嫌我笨！說讓我看看人家唐玄宗……都能爲楊貴妃化妝，我那時候還開玩笑和你媽說，我才不要她當那個短命的楊貴妃……”
說到這裏，秦爸爸的聲音已經哽咽不能言語。
“爸爸……”秦莫垂下眸子，抱緊了自己的懷裏的姜玲珑。
“唉……”秦爸爸談了一口長長的氣，然後又複而笑開來，“你媽媽啊……這一輩子總是在爲你和我－操心！”
秦莫淚水越發忍不住，他強咬着牙：“爸爸……”
“秦莫啊，你看……你媽現在都走了，就别讓你媽在那個世界還未你擔心了……”秦爸爸輕笑着放下眉筆，“要像個男人一樣，别哭了！”
秦莫咬緊了牙點頭。
“我剛才和你姨夫商量過了，你媽媽應該想要你親手把她的骨灰撒進大海，所以明天你媽媽火化之後，由你親自抱着你媽媽的骨灰上遊輪，帶你媽媽去海裏。”秦爸爸輕笑，“爸爸就不去了，爸爸見不得你媽媽離開……”
秦莫再次點頭。
秦爸爸和姜玲珑夫妻情深，是秦莫從小就能看出來的，一直到現在……他們的感情還是那麽的好，現在媽媽突然離開……他知道自己的爸爸一定是接受不了。
所以……送走媽媽這件事，秦莫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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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的更新來鳥……姜玲珑走了大家不要悲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