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涵答道:“我并沒有要求我們的國家黨黨員要做公而忘私的道德聖人,隻是要他們做到先公後私,不要損公肥私。這樣的要求很高嗎?”
梁啓超說道:“但是國家黨現在的做法,是一種要求黨員無條件依附在政黨身上的模式,這和青紅幫有什麽區别?”
“當然有分别,我們國家黨是有政治理想的政黨,我們的黨員是會爲了實現這個理想而犧牲的。”李默涵說道:“反觀貴黨,如今又分爲以湯化龍爲首的憲法研究會,以梁先生你爲首的憲法研究同志會,以及傾向國民黨的孫洪伊爲首組成的韬園系。這麽分分合合,哪裏還能成事?你們進步黨主張的國權主義,就是我們國家黨主張的國家主義的一個變種,梁先生你應該能理解我們的政治主張。”
梁啓超皺起眉頭,似乎聽懂了,似乎又沒聽懂。
很快,北京方面傳來兩個消息,一是裁軍,二是重開國會。
裁軍的問題,早在袁世凱時代,他曾授意黎元洪發出主張各省軍民分治,和廢督裁兵的通電,袁希望借此試探能否在各省行得通,隻要各省不堅決反對,袁意思是先将都督和民政長兩個職務分開,然後着手裁兵,各省都督一律裁撤,各省軍隊一律直屬中央,把各省軍閥割據的局面轉變成中央(袁一個人)集權的局面。當然,這個計劃是得不到各省軍閥的支持,不過這是一股正流,全國明達之士都支持廢督裁兵的計劃。這個計劃雖孕死腹中,然而黎卻因此而獲得虛名。
在護國倒袁期間,由于戰争的關系,所以南北雙方都盡量擴充軍隊,當時全**隊究竟有多少數目,誰也無法統計,因爲如果調查人數,是爲了達到擴充的目的,自然盡量誇大。可是袁死後,全國重歸和平,當務之急,在于複員,減小軍隊員額是複員的第一步,但這卻是極其困難的問題。
段拟就了一套裁兵計劃,是規定全國陸軍爲40師,每師1萬人,另編20個獨立旅,每旅5000人,合共50萬人。此外各省可以保留一些非正規性質的警備隊,但全國警備隊不得超過200營,每營500人,合共10萬人。在這個計劃中,陸軍和警備隊的區别是陸軍有一定的番号而無固定的防地,可以調來調去。警備隊則以維持地方治安爲職責,其調動範圍不出省境。這與袁在時的計劃并無兩樣,袁是把全**隊分爲中央軍和地方軍,規定中央軍是正規軍;中央軍不僅在數量上超過地方軍,同時在素質上也優于地方軍。這時,北洋軍多已有了正式番号,西南各省的軍隊則被列入暫編性質,其番号是xx省暫編陸軍第xx師。暫編的含意就是等候整編,整編後可以編爲中央軍,也可以編爲地方軍。北洋軍既然是正規的中央軍,自然可以随時調赴各省駐防,可是地方軍就不能任意活動。
至于重開國會,則是在袁世凱稱帝時,北京的國會飽受摧殘,議員們紛紛南下,聚集上海的不下200餘人,西南護國運動開始後,旅滬的國會議員也爲之聲援呼應。迨袁死後黎繼總統,《約法》恢複,國會重行召開,原來南下的議員們遂紛紛回京。
1916年,國會在北京舉行第二次常會開幕典禮,參議院議員到138人,衆議院議員到318人。參議院仍由王家襄、王正廷爲正副議長,衆議院仍由湯化龍、陳國祥爲正副議長,臨時公推王家襄爲主席。黎元洪總統及國務總理兼陸軍總長段祺瑞,财政總長兼外交總長陳**,交通總長兼内務總長許世英,教育總長範源濂,農商總長張國淦,海軍總長程璧光,同時莅會,黎依照民國2年公布之“大總統選舉法”第四條,鄭重宣誓。誓雲:
餘以至誠遵守憲法,執行大總統之職務。
黎元洪假北京迎賓館舉行茶話款待國會全體議員,黎态度謙誠,要求議員同心協力,相互提攜,其緻詞略雲:
“組織内閣,兩月以來,屢更任命,縱非組織盡善,未嘗不别具苦衷,蓋共和再造,既由各方面勢力構成,故組織政府不能專就一方面人才爲限。用之期于适當,取之不出一途。變亂紛纭之後,要以安人心定全局爲先,不宜對一人一事而有偏議,切望諸君共體時艱,将來征求同意時,勿繩嚴格,俾收共濟之效,相互提攜,造成法治國家。至民生國計,經緯萬端,議事有暇,更望時常接洽,俾得流通,免生隔閡。元洪不敏,惟與諸君子相見以誠,合力同心,共匡大局。”
國會議員很滿意于黎的這種态度,認爲過去袁世凱時代用外交手段對付國會,又以強盜賊匪對待議員,因此導緻總統府和國會之間關系萬分惡劣,今天黎元洪既然相見以誠,議員當然以誠意報之。
國會複會後,政黨活動變成了短兵相接,進步黨人在袁死後提倡“不黨主義”,所以在參加内閣中,隻有一個範源濂。
至于國民黨方面,左派的中華革命黨原是革命的秘密團體,主張采取激烈的革命手段,所以在國會中沒有吸收分子。至于歐事研究會也慢慢地消滅了,乃由張繼以“張寓”名稱暗中糾合同志,後來挂出一塊招牌名爲“憲法商榷會”。不久憲法商榷會又分爲三個派系。
一、客廬系以張繼、王正廷、吳景濂、谷鍾秀、張耀曾等爲主。
二、韬園系,以舊進步黨人新附于國民黨之孫洪伊及丁世峄爲主。
三、丙辰俱樂部可以算做中華革命黨的化身,以林森、居正、田桐爲主。
不久,客廬系中的谷鍾秀、張耀曾脫離客廬而組成政學會,丙辰俱樂部與韬園兩派又合組爲民友社,商榷會又改爲益友社,益友社又改爲政餘俱樂部,以王正廷、褚輔成爲主。
總之重開國會對李默涵來說沒有多大意義,因爲李默涵知道這屆國會到了明年就會被黎元洪解散。但是作爲山東督軍他也不能不參與,于是山東方面出席的參議院議員有:揭日訓、尹宏慶、王鳳翥、劉星楠、蕭承弼、丁世峄、安鵬東、馬蔭榮、張魯泉、陳德俊。
出席的衆議院議員有:周慶恩、劉昭一、盛際光、魏丹書、周廷弼、于恩波、金承新、杜凱之、于洪起、彭占元、丁惟汾、劉冠三、史澤鹹、董毓梅、艾慶镛、王謝家、張玉庚、閻與可、曹瀛、周祖瀾、郭廣恩、王之籙、王廣瀚、袁景熙、于元芳、管象頤、張瑞萱、李元亮、于均生、周嘉坦、鄧天一、趙正印、王志勳。
不知道是不是聽了李默涵的話之後有所醒悟,平素以筆杆爲武器的進步黨領袖梁啓超也想在西南地區建立私有武力,這可以從梁啓超給他信徒的信中看出這種野心:“吾侪自命爲穩健派者,曾無尺寸根據之地,惟張空拳以代人呐喊,故無往而不爲人所劫持,無時不爲人所利用。”
進步黨實際上并沒有什麽組織,隻是通過梁啓超和蔡锷的關系,在四川和貴州有點力量,後來由于岑春煊和陸榮廷的關系而在兩廣有點力量。梁啓超很想把四川、貴州和雲南變成進步黨的根據地,建立武力基礎,把進步黨變成一個有實力、有根據地的黨派,以便在中央争取更大的權力。
梁啓超在袁未死以前,就想鞏固進步黨在南方的勢力,又想以川、滇、黔爲活動的基礎。他在5月14日緻蔡锷的電說:“此役結果,最低限度,亦須造成南北均勢,否則無以對死事先烈也。”
又在緻蔡锷的第五書說:“此時優在亡秦,雖雲艱瘁,然有共同之向心,尚可力圖控抟。神奸既殛之後,人欲橫流,……過此以往,則爲演水簾洞、演惡虎村之時,決無我輩插足之地,惟有與吾弟共艱苦于卬蜀滇爇間,冀莊嚴此土,爲國人覓一遺種地耳。……”意思就是想用蔡的力量,據川、滇、黔爲政治改革的小地盤。
但袁世凱一死,他的“造成南北均勢”的思想,立刻消滅,卻極力與段祺瑞聯絡,主張速撤軍務院。及蔡锷因病去美國治療之後,他“莊嚴卬蜀滇爇”的思想,也消失了。不過仍想扶植戴戡入川,以承繼蔡锷。
總之軍閥和割據的局面就是在這些問題中逐漸形成的,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對這個形式認識的最清楚的,恐怕就是李默涵了,所以他一面資助那些參議院、衆議院的議員們北上參加國會,一面卻努力地在山東站穩腳跟。在做好經濟和軍事上準備的同時,李默涵也開始積極地擴大國家黨在政治上的影響力。他對一批即将派出山東,到全國各地建立黨支部的政工人員說道:“雖然我們的軍隊暫時不能走出山東,但是我們的思想和精神可以。因爲,思想和精神是無法被禁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