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正又是擺了擺手,說道:“不妥,子明你身爲岱南司令,怎麽可以如此以身犯險?”
“還是我去吧。”一個瘦長臉的年輕人從衆人後面走了出來
“你?蔣志清?”居正看了看這個消瘦的年輕人
蔣志清在同盟會裏算是個小字輩,1910年,蔣志清在留學的日本振武學校畢業,以“士官候補生”身分,分發到駐屯新瀉縣高田的陸軍第13師團野炮兵第19聯隊入伍。辛亥革命時,蔣志清曾任杭州革命軍敢死隊隊長。再後來,爲了幫助陳其美奪權,也是由他動手,在醫院槍殺了光複會首領陶成章。因此,在很多老資格的同盟會會員看來,蔣志清不過是一個殺手刺客的角色,既不名譽,也無足輕重。
“小蔣,這次任務很艱巨,也很危險,你要随時有做出爲反袁大業犧牲的準備。”居正上前一步,扶住蔣志清的肩膀。
“我不怕。爲孫先生的革命事業犧牲,是光榮的。”蔣志清答道
“好。拿酒來,爲蔣志清同志踐行。”薄子明說道
蔣志清的神色十分莊嚴肅穆,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悲壯,幾個年輕的革命黨居然眼眶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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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度認定"中國是個非君主制不可"的國家。無論什麽能人,都不可超越這個事實。袁世凱稱得上當代英雄,新的君主非他莫屬!這麽想了,楊度便有了自己的打算:"如此大事,躲到幕後去,将來由别人做開國元勳,自己做跳加官,我不幹。組織名流成立什麽學術團體,那得以我楊度爲主。"于是,在夏壽田走後,楊度便丢下美國人的文章,自己動起筆來。楊度不愧爲當代奇才,一篇《君憲救國》的大文章很快便拿出來了。
當這篇像重型炮彈一般的奇文送到袁世凱面前時,袁世凱簡直是如獲至寶,似饑如渴地挑燈伏案,一口氣讀了三遍,連聲叫絕,并親筆寫了"曠代逸才"四字制匾贈楊,還專門發了"楊度給予匾額一方"的命令。楊度受寵若驚,立即呈上"謝恩"折:伏念度猥以微材,謬參衆議,方慚溺職,忽荷品題,維祓飾之逾恒,實惶悚之無地。幸值大總**膺艱巨,奮掃危疑,度得以憂患之餘生,際開明之佳會。聲華謬竊,返躬之咎彌多;皮骨僅存,報國之心未已。所有度感謝下忱,理合恭呈大總統鈞鑒。
不久,楊度的妙文便由段芝貴密印分發給各省軍政長官。
楊度知道他的"論"被袁世凱接受了,又推向全國了,心裏十分高興,更加堅定了自己創一番大事業的決心:他要争頭功,争開國元勳。袁世凱不是想有一個"大名流"參加的團體來爲他造輿論麽,好,我就給他組搭一個由"大名流"爲主的團體。
楊度有号召力,更有一批朋黨,很快,他便邀約到孫毓筠、胡瑛、嚴複、劉師培、李燮和等5人,拉起了一個改帝制的團體,并于1915年8月14日發出6人聯名"通電",通電羅列了一大串中外形勢,各國體制優劣,最後表明,他們這個組織是"學術性的團體",宗旨是"以籌一國之安","将于國勢之前途及共和之利害,各抒已見,以盡切磋之意"。通電希望"全國遠識之士,惠然肯來,共相商榷"。因爲他的宗旨是"以籌一國之安",它的名稱自然稱之爲"籌安會"了。于是,在中國近代史上,便出現一個全是醜角組織的拉倒車組織--籌安會。有人給楊度等人糊了頂高帽,叫"籌安會六君子"。
一向主張共和的梁啓超當仁不讓,争鋒相對的在上海《大中華》月刊發表了明确反對稱帝的雄文《異哉所謂國體問題者》。《申報》、《時報》等大報迅速轉載,風行一時,在全國激起強烈反響。
而梁啓超的高徒蔡锷一方面悄悄地和老師梁啓超密商大計,和雲、貴兩省軍界密電交加,并派專人給遠在美國的黃興送去一封長達17頁的密信,告訴黃興自己準備返回西南發難的計劃。另一方面,他卻風花雪月,終日沉湎于風月場,以示頹唐,而且逢人便說:“我們先生是書呆子,不識時務。”擺出一副要與梁啓超分道揚镳的樣子。
因爲梁啓超已公開發表反對袁世凱稱帝的《異哉所謂國體問題者》。在一份贊同帝制的簽名書上,由蔡锷領銜,蔣尊簋、孫武、唐在禮、蔣作賓、蔣方震、張一爵、陳儀等列名其後,一共有12個将軍在上面簽了名。
以袁世凱這樣的奸雄自然不會輕信,他内心對蔡锷仍是不太放心,所以才會暗中派人搜查他的家,目的是查電報密碼本。因蔡锷事先已有防備,把幾十部密碼帶到天津租界梁啓超家的卧室裏,才得以幸免。
中南海的居仁堂,連口來朝朝暮暮迎來的是将軍,送走的是将軍,他們都是來向他們的總統"述職"的。馮國璋是第一位,馮國璋走了,山東的靳雲鵬來了;靳雲鵬走了,江西的李純來了,山西的閻錫山、奉天的張錫銮、湖北的段芝貴,像買好了戲票進劇場一樣,腳尖頂着腳跟往裏擠。在這些省份的将軍紛紛被召的同時,有人發現不是督理一省軍務的将軍也被召來了,如奉天的二十七師師長張作霖,湖北的第二師師長王占元。
人們有點詫異了:“他們也進中南海了!?”
對于這樣一個大範圍的述職運動,袁世凱是當成頭等大事來對待的:在形式上采用了疆吏見大總統的禮節,設案擺桌,禮儀按章,袁世凱頭戴白纓軍帽,身穿金線肩章大元帥藍色制服,威威武武坐在大總統寶座上,他進來和出去時都是邁着鵝形鴨步。
但是,其"述職"内容,卻又離奇可笑:述職,顧名思義,述職是派往外國或外地去擔任特殊使命的人,被召回後報告自己的職務履行情況。可袁世凱卻不,當述職将軍進來了,他竟主動寒暄,問家常、問省内治安、問民情;問又不等人答,便急急匆匆轉了話題,說:“咱們辦共和辦了這幾年,你們說說,究竟辦得怎麽樣了?”
好在這些将軍們事先都從楊度那裏多少得了些信息,所以這些将軍便坦然自若了。袁世凱問時,他們便胸有成竹地答:“咱們辦共和實在沒辦出成績來,老百姓盼望大總統多多負責,把國家的事辦得更好些。”
當然,除了這些,更讓人詫異的是新上任的長江巡閱使李默涵隻是派了個體己師爺來代替自己述職,衆人暗地裏都指責其傲慢無禮。反倒是袁世凱倒是很開通,絲毫不以爲然,依舊是和顔悅色的接見了遠道而來劉慕聖。
劉慕聖也依着古代臣子見君王的樣子,一見面就行叩拜之禮,袁世凱嘴上說民國人,這套都免了,但是心裏卻受用的很。
劉慕聖大大方方地站了起來,雙手遞上一份帖子,說道:“我們家少爺因爲日本人還在山東虎視眈眈,所以不敢輕易離開,隻能委派小人代替,還請大總統降罪。這是我家少爺的一點孝心。”
下人把紅色的帖子接過,又拿給袁世凱,袁世凱打開帖子一看,微微皺眉,說道:“這算什麽意思?”
劉慕聖說道:“我家少爺說,之所以黨衛軍裏會有人不聽号令,自說自話組織人馬去山東和日軍交戰,完全是因爲軍中缺少一個能代表中央代表大總統的人坐鎮。所以這次小人來,就是想請大總統派一個監軍。”
古代皇帝時常派太監到軍隊裏去當監軍,劉慕聖這麽一說,反倒讓袁世凱心猿意馬。他呵呵一笑,說道:“民國了,又不是唐朝明朝,哪有什麽監軍?不過,**軍隊嘛,我袁某人從小站練兵開始,這全中國的兵将可算是我的徒子徒孫。”
“大總統說的是。”劉慕聖又趁機送上了幾頂高帽子
袁世凱這才微笑着收起帖子,說道:“那麽你們少爺可有什麽中意的人選嗎?”
劉慕聖心中納悶,這話聽着怎麽這麽變扭呢?不過,他還是恭恭敬敬地答道:“我們家少爺聽說蔣方震将軍對練兵很有心得,所以想請蔣将軍去幫助操練。”
志得意滿、馬屁被拍足的袁世凱也還是老奸巨猾的枭雄,他在權衡一番之後,覺得兩個嘴上無毛的年輕後生掀不起什麽風浪。況且蔣方震和一班老北洋還是頗有水火不容的情形,外加蔣方震和蔡锷走得很近,把他調到河南去,也等于是削弱了蔡锷。
“好吧,那就隻能讓百裏幸苦一下了。”袁世凱說道:“這事具體就交由陸軍部經辦吧。”
“多謝大總統成全。”劉慕聖趕緊“謝恩”。
“回去告訴你主子,非常時期,要以綏靖地方,保境安民爲首要,不能妄動殺伐競争之心。尤其是不能損害友邦之和睦。”袁世凱一擺手,“下去吧。”
“是。”劉慕聖起身,倒退三步,然後再轉身走出暖閣。
望着劉慕聖遠去的身影,袁世凱仿佛看到了幾年前的自己。當時,自己觐見完慈溪老佛爺之後,就是這樣走出來的。
袁世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寶座,喃喃道:“時移世易~天意造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