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已落在城頭的徐溫眼中,他的眉頭不禁皺了一皺。
徐溫剛剛向一名工匠頭兒交待完在城外正面那塊開闊地上哪裏布設蒺黎和鹿角木、哪裏布設地坑,護城河中如何布設鐵蓬角,哪裏需挖設陷馬坑、在坑裏插布鹿角槍和竹簽,回過頭來見兒子正望着城下若在所思,便走過來問道:“璟兒,有何所見?”
徐璟回頭看了眼那群工匠頭兒。對徐溫低聲道:“爹,揚州兵對歸附的蔡州兵過于苛薄了。爹常說,壯大寡而小弱衆、城廓大而兵士少、糧草寡而守者衆、蓄貨積于外、豪強不用命,守具不足、軍饷不供,則城不耳守,雖有高牆險城也要棄守。如今壽春守軍不能上下相親、嚴刑賞重,兒擔心”就算爹爹把這壽春城布置成銅牆鐵壁,水潑不入、針插不得,恐怕也有大患。”
徐溫苦笑道:“這一點,我對節帥說過了,這裏的揚州兵都是節帥的部下,節帥欲攏人心,如今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對他們就不能不予優容,揚州對降兵,怎能做到一律平等,節帥雖下過命令,可是下邊的人陽奉陰違,我們又能如何?”
徐溫輕輕撫着胡須,擡起頭來望向天際,自信地道:“璟兒也不必過于擔心,此次統兵的主帥必然是七王爺李傑或者是田令孜,不過不管是七王爺還是田令孜,做做政治文章還行,卻都不擅長城池攻守,相當初黃巢隻用三千精兵就攻克了天險潼關,田令孜手握數萬重兵卻守不住這潼關,這壽春城就算不是盡善盡美,他們也得铩羽而歸!”
“爹爹不要忘了,如今長安還有一個段明玉啊,此人數次大敗黃巢,更是攻克可朱溫十萬大軍鎮守的汴梁,端的是厲害萬分啊……”徐璟忍不住提醒道。
“我兒不必多慮,段明玉能夠數敗黃巢,靠的無非是手中的強大騎兵和野戰集團,野戰自然不在話下,攻守城池就不見得了,他攻下了汴州,無非是仗了李克用的援助罷了。”徐溫不急不緩的道。
“如此,孩兒也就放心了。”徐璟應了一聲,擡眼向城頭望去,就好像不知何時空曠的城下就會出現密密麻麻的唐軍似的。
……
“七王爺,黃巢之亂已經被你立下了多大的功勞,而田某人已經縱然得陛下的信任居此高位,卻未能爲陛下分憂,田某着實惶恐,這一次江淮平叛就交給老奴來。”朝堂之上,衆官員吵成了一鍋粥,所爲的就是争當此次南征的主帥之位而已,争奪的焦點無非就是相爺和王爺了,這兩位大爺不約而同的又在李儇的面前扳手腕了。田令孜這一句話說了出來,七王爺卻是再也不好争了,搖頭歎息了一聲,現在還不是和田令孜叫闆撕破臉的時候,看田令孜這堅決的态度,這個主帥之位他是勢在必得了,如今他的實力略遜于田令孜,這一手,他七王爺必須得讓了。
試想這一場大戰下來,田令孜敗了也就算了,要是勝了,他對軍隊的控制力勢必更加得心應手了。
田令孜打黃巢輸得一敗塗地,正好想藉此軍功恢複自己的聲望,同時也可以在神策軍裏安插自己的心腹,明目張膽的将神策軍來一次大換血,他的軍權也會更大,總之他田某人必須将權力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七王爺雖然做出了讓步,不代表他會徹底的放棄這個立功的良機,不管如何,也要爲自己人争取到一些應得的利益,七王爺沖着段明玉眨了眨眼睛,段明玉立即心領神會的上前山呼萬歲:“陛下,微臣也願意爲陛下分憂。”
李儇不由得笑開了花,這回總算不吵了,他伸出左手:“好,甚好,段卿請起,田愛卿,楊愛卿也一起上前聽封。”
左右兩廂頓時站出兩個人來,一個自然是神策軍十軍使田令孜了,而另外一個卻是神策軍左使楊複恭,楊複恭和段明玉是一樣的軍銜,三人總管着神策軍十五萬大軍。
“揚州楊行密圖謀不軌,自即日起,朕剝奪他的節帥職位,封田令孜爲江淮兵馬招讨使,楊複恭,段明玉爲江淮兵馬付副讨使,起我長安十萬神策軍發兵江南,望三位愛卿不負衆望,給朕好好的打好這一仗。”李儇興奮的坐在皇位上,頗具威嚴的下旨道。
“微臣遵旨,必當竭死以報陛下隆恩。”三人齊齊跪拜謝恩。
“七王爺李傑,朕命你率領剩餘五萬神策軍,務必将朕的都城守衛好,同時三軍的糧草後勤也交給你來統籌,皇弟啊,三位愛卿即将遠征,長安之事悉數由你一言決之,你可萬萬不要辜負了朕的厚望啊。”李儇自以爲得意的笑了笑,麻煩事全都甩給了别人,這下可就清閑多了,想到此處,這個昏君還不由得佩服起自己調度有方起來。
田令孜猶如被雷劈了一般,七王爺卻聞言大喜,這代表着他可以趁機對五萬留守神策軍有了指揮權,同時還可以在大軍遠征的期間,将滿朝政事變成自己的一言堂,田老賊這回可是偷雞不成,倒賒一把米啊,當下笑眯眯的上前道:“臣弟領旨謝恩。”
長安城的白虎節度堂之内,田令孜端坐帥椅之上,眉宇間一派蕭殺,擲地有聲地喝道。
這是田令孜第二次聚文武于白虎堂之内,第一次是擔任潼關防務使上任,以行營招讨使身份與官員們正式見個面,而這一次,卻是要确定十萬神策軍進攻的方向、并且調兵遣将,籌備他擔任江淮招讨使後的第一場大戰。
段明玉和楊複恭分坐田令孜左右,其他官員依文武序列站立堂上,坐在兩個太監身邊,段明玉不由得有些不自在起來,摸摸自己的下身,确定還在,這才安心了許多。